馬伏山紀(jì)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山野悲泣

小龍女大哥靠深入各地各場所打牌賺取了一些錢，但賭博有輸有贏，任何人都不可能是常勝將軍。他有時賺得盆滿缽滿時，跟場鎮(zhèn)小家留一點做生活開支，還叫趕場的老鄉(xiāng)帶回一點，其余就作賭資繼續(xù)玩，要不了幾場下來，又輸?shù)镁狻Ｗ罹邆髌嫔实氖牵€得最神奇的一次，就是帶信叫他大兒子到漢城背錢。那次是給衙門里的一些官員打牌，他居然賭贏了，三家進(jìn)罐，一麻袋現(xiàn)大洋，還有幾根金條。這次，他算是掙了家屋，把老祠堂當(dāng)門的百余畝梯田買完，還剩下好多銀子。這就是他這一生中一舉成名天下知的傳奇。

可是，賭徒最大的缺點就是貪婪。正當(dāng)屋前那大片良田稻谷飄香的時候，還沒有等收割，街上就有三個打牌匠，理直氣壯地拿著小龍女大哥白紙黑字親筆欠條來收賬了，一看就差點把全家人氣暈了。三筆巨額賭資欠條，每個人事前都跟欠賬人說好了，把當(dāng)門那百余畝稻田全部抵給他們了事。一進(jìn)一出，還倒虧兩個季度的辛勤耕耘。全家人空歡喜一場。

《老子》有云：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依。后來發(fā)生的，幸好就是他賭輸了，否則在解放后的土改中，小龍女的大哥一家僅憑這百余畝水田必將劃為地主成份，后果不堪設(shè)想。不義之財不該得呀，得到也該吐出來！當(dāng)然這是后話，以后詳述。

這就整得小龍女大哥不敢回來見家人，只好常駐場鎮(zhèn)小老婆家里。

再說小龍女在外婆家，那孽根一直沒有解決掉，終究是個禍，怎么辦？

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已經(jīng)出懷了，小龍女呆在外婆家，不敢見到其他人，幸好是個獨家小院，舅舅一家沒有住在一起。

時間久了，小龍女總是不回娘家，這引來了父母和住在一起的三個哥子的疑心。起初，作為母親對女兒照顧其孤身一人居住的外婆是堅決支持的，說她難得有這個孝心。可半年都過去了，這在情理上說不通。

老五老六兩兄弟抽空來到外婆家，發(fā)現(xiàn)小妹大起個肚子坐在木椅上，后懵了。這是怎么回事？

以前活潑可愛的小妹，怎么變得這么慌張，還木訥無語，愁眉苦臉，痛苦不堪呢？

外婆從院旁的地里，手抱著一捆蔬菜回來了，看見兩個外孫兒來了，詫異地問：你們兩兄弟怎么來了？快坐下來，我去跟你們煮午飯，等一等？

五哥有些急不可耐地說：外婆，你先別忙煮飯，我們兩兄弟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談。

外婆先把菜放下，來到另一間光線稍暗的小屋，叫外孫們先坐下，把小龍女的事情跟兩位當(dāng)哥的告知了。

兩位當(dāng)哥的緊緊地握著拳頭，坐不住了，站起來又坐下，三番五次，叫外婆把那個龜兒子說出來，他們要去為小妹報仇，要討回公道。

可外婆是個明白人，哪里敢告訴他們實情，這樣，那他們回去一定要鬧個底朝天，整得滿城風(fēng)雨，就不好收場了。跟他們說，只說自己不知道，小妹也不知道是哪個喪天良的家伙干的壞事，缺八輩子德。她一直把苦水往肚子里吞，無奈之舉。

可五哥六哥是帶著任務(wù)來的，怎么回去向父母交差，向前面四個哥哥交差呢？

兩個哥子跟小妹一起長大，視她為家中一寶，在這樣的遭遇后，有說不出的隱痛，但無可奈何花落去。回家復(fù)命，跟父母難以啟齒，又不得隱瞞。當(dāng)父母得知小龍女遭到不明身份的男子侵襲后，悲憤交加。這股惡氣找誰出呢？

這天晚上，老父親找全家人商量對策。前面三個哥子在老院子就不說了，在家里三兄弟跟父母在一起，各自發(fā)表意見，老父親為了顧及全家的面子，最終決定保密，吞下這。他們分析，基本上可以斷定，這個惡人一定是劉保長。就現(xiàn)在這情況，小妹子這個仇怎么報呢？按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一大家人在馬伏山也是有身份的人，老父親年輕時教過私塾，能說會道，最厲害的就是幫人打官司。還被推選為保長，才當(dāng)了一年，就有人狀告他自私，說他家有六個兒子，都成人了，怎么沒有一個人去當(dāng)兵，這是典型的以權(quán)謀私。老父親本來就覺得當(dāng)保長得罪人，許多工作都是違心地做，比如催糧催款，干脆就辭職不干，安安心心做自己的小老百姓。上方征求他的意見時，他推薦他的親兄弟做保長。這一輩，小龍女老父親只有兩弟兄，他把保長椅子傳給老弟，本想照顧這個家庭，現(xiàn)實點說，自己六個兒子都不用抓壯丁，可老弟任了新保長后，就“忘恩負(fù)義”，當(dāng)年就把小龍女的二哥拉走了。二哥有家有口，小家長一去，一小家人就失去了主心骨和經(jīng)濟(jì)支柱，真害人了。二哥一直在當(dāng)**，渺無音訊。那次抓壯丁，直接影響了兩兄弟的關(guān)系。

小龍女的幺爸也住在老祠堂最北邊那個三合院，居于兌宮位。三合院的壩子里原來是土壩。小龍女父親為了培植風(fēng)水，對老幺壓制一番，便請來一位懂風(fēng)水的石匠修石壩。說是石壩，倒不如準(zhǔn)確地說是半個石壩。老院子有人看到石壩的半拉子工程，便問道，為什么沒有修建完整呢，主人說，錢不夠，修一半就夠用了。等以后那些后輩有錢了，再補修，可一等就是半個多世紀(jì)。震宮為槍托，兌宮位留下長長的槍管，尤其象形的是從小龍女大哥居住的老堂屋出來，下一大步石梯再走幾步就進(jìn)入槍上膛的核心那里，剛好有一塊模糊的小窩窩，就是槍的扳機，這支槍的外形就配齊全了。整個槍支坐東朝西，直沖幺房保長的正門，形成一股強烈的煞氣。兩兄弟的斗法暗暗地在壩子里來開序幕，可老幺沒有文化，不相信玄學(xué)那一套，一點也看出石壩這把槍的玄機。直到八十年后，被一個學(xué)習(xí)易經(jīng)的文化人看透，才解除這把槍，讓它常埋地下，不得翻身。可是這個事情的后果，太嚴(yán)重，毀掉石壩槍形已經(jīng)晚了，這已讓長房一家吃了大虧，也算是祖輩憑一時之快，報復(fù)對方，最終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只是這個自己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后代。

再后來，小龍女的幺爸冷不丁把保長耍丟了，被劉家塝的劉某人用重金買下了這個不算官的官。開啟了馬伏山最黑暗的年代，可以說這劉保長把馬伏山整得烏煙瘴氣，他為了保位置，創(chuàng)政績，苛捐雜稅，抓丁當(dāng)兵，民不聊生，怨聲載道。這就是臨近解放時，那黎明前的最黑暗時期。

小龍女一家上上下下都在想辦法，怎么解除小龍女身上的包袱。外婆再請那老中醫(yī)開打胎方子，姑娘肚子痛幾天，就算了，沒有達(dá)到目的。有人建議，給姑娘介紹一門親事，讓她下嫁成家后，名正言順地把孩子生下來，再抱出去，可沒有找到合適的婆家，計劃告吹。

正在這個危機時，劉保長開始組織抓壯丁，一眼就盯準(zhǔn)了小龍女的五哥，他身強力壯，力大無比，是馬伏山最有名的大力士。在犁田時，那強壯的牯牛，不聽使喚，使性子亂跑，五哥在治理它時，一拳把牯牛打翻在地，不敢亂來。他可以背五百斤重物，無人能比。家里除老二還在部隊，其余五兄弟抽一人服役，也并不過分。一大家子眼巴巴地看著五哥被抓走了，含淚離開了馬伏山，一家的實力又削弱了。

小龍女母親慪氣傷身，精神恍惚，來到龍王臺老井對面的龍王廟求神拜佛，希望菩薩保佑老二老五，在部隊躲過子彈，早些平安歸來。她求菩薩保佑閨女甩掉腹內(nèi)包袱，平安歸來。

一切愿望都是美好的。可老天不隨人愿。在多種方法失效后，小龍女作為當(dāng)事人，更失去了耐心。她為了不讓一家的顏面掃地，便選擇了自尋短見，解脫自己。一天夜里，她借助月色，悄悄地從外婆家出來，潛入院里，把事先準(zhǔn)備的布條綁在挑頭上，懸梁自盡。小龍女的傳奇故事以悲劇的形式終于謝幕了。

次日早上，天剛蒙蒙亮，六哥起來解手，路過拐角處時，差一點頭部撞到一團(tuán)黑影。他模糊地看一眼，好像是一個人吊在挑頭上，不敢再看，被嚇得魂不附體，倉皇逃回屋里喊人。

全家人驚慌起來，提前起床，來到挑頭下，四哥六哥搭手把小妹解下來，一家人哭天哭地，悲痛欲絕。為了不讓鄰居知道真相，將以前為老母親準(zhǔn)備的棺材裝殮了小龍女。老父親懂一些擇時看期的技術(shù)，第一時間，秘密地把自己視為掌上明珠的閨女埋葬了。沒有鑼鼓喧天，沒有鞭炮鳴放，讓小龍女入土為安。對外面口徑一致，都說是因病去世，保全了全家臉面。

知道真相的只有外婆和老中醫(yī)，還有就是與小龍女一起居住的父母、四哥五哥六哥，共計八人。五哥只知道小妹出事，但不知道已經(jīng)命喪黃泉。大哥一直在街上生活，很少回家，也不知道小妹出事了。二哥當(dāng)兵去了多年，也不知道小妹的遭遇。

當(dāng)小妹那位比自己還大幾歲的大侄兒上街趕場跟父親告訴了小妹死了的噩耗后，也大哭了一場，后悔自己作為一家大哥關(guān)愛妹子不夠，他自從春節(jié)聚餐時看見過小妹一眼后，大半年都沒有再見過一眼，陰陽兩隔，再也沒有機會看見家中那位唯一的妹子，心如刀絞。他不相信，小妹平白無故地自尋短見，太蹊蹺了，他立即跟大兒子一道回老家探個究竟，這便有后面的故事發(fā)生，那就是大哥的十年磨一劍的復(fù)仇計劃開始了。隨著小龍女青春之火熄滅，那劉保長的日子也為自己埋下了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