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應。
夏姝然遲遲等不到馳喻的聲音,十幾秒的窒息感,讓她終于鼓起勇氣偷瞥他一眼。
根本來不及琢磨他戾氣又陰冷的沉默,夏姝然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他手掌。
他的手已然血紅一片。
他竟然把手機屏幕生生捏碎了……
鋒利的屏幕碎片深深淺淺嵌進肉里,鮮紅的血滴下來,浸入他的西裝褲腿,黑將紅色染盡,
就像他此刻骨子里透出來的拼命斂也斂不住的狠厲一般,能吞噬一切。
酒吧里好像瞬間不吵了,夏姝然周邊只剩下自己胸腔內的心跳聲,砰砰砰……
精神的極度緊繃,讓她不得不加快呼吸,并悄悄往旁邊挪了幾厘米,才開口說話,
“把電話卡拿出來,你手機里有工作上的消息吧,別待會找不到了。”
夏姝然用一種沒事人的語氣講的這句,家長里短的關心他,馳喻甚至都以為剛才那句分開是他幻想的。
可他不會有這種幻想。
馳喻已經做不出表情,看上去木著臉,眼神卻凌厲得像鋒銳的寒刀。
他像失去了痛覺,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放到卡座中央的酒臺上,聽夏姝然的話,將電話卡拿出來了。
夏姝然看著他血淋淋的手掌,心里不是滋味,正要出聲想要幫他包扎,馳喻卻先一步開口,
“回家吧,我們回家。”
他慢慢地把這句話從嗓子里壓出來,他刻意控制,讓語調聽起來很平淡。
可就是平淡才奇怪。
他整個人都鬼氣森森,手還在滴血。
他起身,把渾身顫抖的夏姝然也強制拉了起來。
夏姝然忍不住叫,“馳喻…”
其中已然有求饒的意思。
馳喻卻恍若未聞,偏執地摟住她往前走,嘴里低低地重復,
“老婆我們回家。”
溫濕的血順著夏姝然的手臂流下來,她抖得不成樣子。
馳喻摁住女孩的肩膀,讓她老老實實跟著他走。
夏姝然強迫自己穩定心神,她聞到了血腥味和馳喻衣服上他獨有的清香,一邊是危險,一邊是溫情。
她被包裹其中,四周的空氣似乎都變得黏膩。
她漸漸缺氧,感覺眼前發黑,而之前因感到威脅而亢奮的心跳,也跟著變得沉重和滯澀。
馳喻帶夏姝然到中央區域。
生日的主人公終于肯賞臉現身,場子一下子沸騰起來。
很多人想和馳家攀關系談合作,可馳家一向低調,想見馳喻一面比登天還難。
此時這些人都拿著酒杯躍躍欲試。
為馳喻生日組的局,他淡淡扯著笑說了幾句,夏姝然一直被他鎖在身邊。
馳喻面色自如,暗黑的氛圍下也看不出他手受傷,沒人知道他情緒已經決堤。
在十幾層的蛋糕前,馳喻把夏姝然摟到身前來,正式向大家介紹,
他莞爾,“這是我女友,已經訂婚了。”
酒吧里氣氛更熱,聽不清有多少人高呼起哄、叫嫂子。
馳喻垂眼默默注視身下的女孩,在歡呼聲中,他輕輕吻了她的側臉。
夏姝然忍住沒動,唇角也勉強揚起來。
馳喻簡單說了幾句,就帶著夏姝然離開酒吧,沒人敢攔他。
只有陸謙略微感覺到馳喻狀態不對。
但他想,夏姝然被阿喻摟著,應該已經和好了。
既然沒什么事,他也就沒管了。
出了酒吧,耳邊瞬間安靜下來,夏姝然無言看向馳喻。
而他望著前方,故意不想和她對視似的。
“我喝酒了。”馳喻低聲道。
“我來開吧,先送你去醫院包扎傷口。”夏姝然嘆口氣。
“我說的分開一段時間——”是認真的。
夏姝然剛開話頭,后面還沒說出口,就被馳喻緊緊握住了肩頭。
別說了……夏姝然
別說了……求求你
分開這兩個字,就像在他心口割肉一般,呼進去的空氣跟刀子沒兩樣。
馳喻感覺臉上有些濕,悄悄伸手一碰,原來自己已經哭了。
他苦苦維持表情和風度,再多一點,就會全面崩潰。
而內心再一次涌現聲音: 用鎖鏈關起來就好了,這樣她就會永遠待在我身邊。
一切好像在往深淵前行,馳喻心中掙扎,要是真把老婆控制起來,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她肯定會恨我的。
我不要她恨我。
馳喻壓抑嗜血的情緒,尚存的理性說服自己,極端不可取。
夏姝然突然發現馳喻周身的戾氣都散去不少。
不知道是真的釋然了,還是他裝的。
夏姝然暗自呢喃,后者可能性百分百。
還沒三秒鐘,果然,夏姝然就看到馳喻濕漉漉地轉過來。
他的淚珠落下來,眼尾、鼻尖都帶著幾分漂亮的紅暈,清冷的眉眼,獨一份的精致脆弱。
這是夏姝然第一次看見他哭。
她一時間呆滯住了。
他帶著淡淡的哭腔,委屈巴巴,“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