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內空間狹小,彌漫著陳舊藥材和香料混合的奇特氣味。
昏黃的燈光從帳篷頂部的小燈泡灑下,勉強照亮了中央的小木箱和老嫗那張溝壑縱橫的臉。
樂東剛站穩,還沒來得及開口說明來意,坐在馬扎上的老嫗卻抬起眼皮掃過四人,問出了第一句話:
“老根…什么時候死的?”
“……”
帳篷里瞬間死寂。
樂東、蔡坤、林尋、麻文文,四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凝固在驚愕與難以置信之中。
他們一個字都還沒說,這老嫗怎么知道他們是老根介紹來的?
更重要的是,她怎么知道老根死了?!
巨大的疑問和危機感讓四人心頭直跳,甚至蔡坤林尋手都不自覺摸上各自的法器上…
老嫗看著他們如臨大敵的樣子,嘴里發出幾聲沙啞的笑聲:“呵…呵呵…”
她笑著將手指抬了起來,指向林尋腰間掛著的那條黑色鞭子。
“那條蛇皮鞭子,可是我的嫁妝。”老嫗的聲音有幾分追憶,“他可是很稀罕這個,他不死,沒人能從他手里拿走這個。”
轟——。
這不說還好,這說了更讓樂東四人頭大。
嫁妝?!
這條鞭子…是她的嫁妝?!
那豈不是說…眼前這位春燕大夫…和老根是夫妻?!
這個認知帶來的沖擊力,比剛才問老根什么時候死的,更加強烈百倍。
一瞬間,無數念頭在四人腦中瘋狂閃過。
老根可是間接或直接的死在他們手上,現在,他們竟然跑到人家老婆開的診所來求醫?
這簡直是…自投羅網。
樂東心里一苦,完了,別說看病了,今天能不能活著走出這個帳篷都是個未知數。
老根的實力他們見識過,而眼前這位老嫗,不僅能在這詭異的時間地點開診所,震懾住這么多陰魂,還能拿出這條威力不俗的鞭子作為嫁妝…
這樣看來,她的實力恐怕只會在老根之上,不會在其之下。
帳中四人額頭見了汗,各自下意識的分散站位,以應對接下來面臨的危險。
一時間,帳篷里安靜的可怕…
就在四人要忍不住先發制人或者奪路而逃時,坐在馬扎上的老嫗,看著他們慘白驚懼的臉色,臉上的皺紋似乎舒展了一下,再次發出了那沙啞的笑聲。
“呵呵呵…死了也好。”
她緩緩說道,眼里掠過一絲復雜難明的情緒。
“死了…也能解我心頭之恨。”
呼——
這句話像一道溫暖的春風,吹散了籠罩在樂東四人心頭的陰霾。
這種反差讓他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但聽老嫗話里的意思,至少她不僅不會因為老根的死而報復他們,反而似乎對此…樂見其成?甚至感到解脫?
看四人放松下來,老嫗抬眼看了看林尋蔡坤,顯然也注意到他們之前的小動作,但她并未點破,只是敲了敲箱子說:
“好了,我這地方你們還是第一批活人來,說說吧,怎么回事?”
樂東定了定神,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清晰的將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
如何去給神像眼睛抹血,如何看到神像顯靈,如何感覺最近越來越嚴重的體內寒冷、四肢無力、精神萎靡等癥狀。
麻文文在一旁適時補充道:“之前聽別人說,這是他鐘馗神像在他體內架了一座陰橋。
之后我們聽聞你有手段能拆掉這種‘陰橋’,所以冒昧前來求醫。”
老嫗安靜地聽著,臉上沒什么表情,等兩人說完,她才緩緩搖了搖頭,嘴角抽動,像是嘲諷,又像是無奈。
“拆掉?”
她重復了一遍麻文文的話,目光看向樂東,“這怕是老根那個老王八給你們說的我能拆吧?”
她哼了一聲,“他天不怕地不怕,連陰神也不放在眼里,可鐘馗爺的橋…老婆子我不敢拆,也拆不掉。”
嗡——
話入冰水,心肺沁涼。
樂東臉上的血色早已褪得干凈。
最后的希望…破滅了?
連這位深不可測的春燕大夫都束手無策?那…自己豈不是死定了?
絕望的念頭一旦纏繞上來,就會令人恍惚的亂想。
樂東甚至都在腦中構想自己的遺書該怎么開頭…
然而,就在樂東萬念俱灰之際,老嫗那不緊不慢的沙啞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我拆不掉…”她看著樂東黯淡下去的眼睛,話鋒一轉,“但有法子,能讓鐘馗爺過橋的時候,不傷害你。”
話入甘霖,滋潤心脾。
樂東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
老嫗被看的別過頭,繼續解釋道:
“或者說…讓你和鐘馗爺之間,能接受這座橋。
打個比方,這橋現在就是條光禿禿的鋼絲,鐘馗爺的神力一過來,你這凡胎俗骨時間長就得崩斷。
老婆子的法子,就是在這鋼絲外面,給你裹上一層能承受神力沖擊的皮。
讓神力能平穩地通過橋傳遞,不僅能為你所用,也傷不到你的根本。
反過來,你這橋本身,對鐘馗爺顯靈也是個穩固的通道,簡單說,就是讓你們倆能互相利用這座橋,彼此無害,彼此有益。”
蔡坤聽得目瞪口呆,消化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驚叫出聲:
“好家伙,這樣搞下來,東子你不就跟范大師一樣了?不也成了鐘馗一脈的傳人?
那以后也就成了樂大師了,哈哈哈!”
他這腦回路清奇,想到的竟是這個。
林尋聞言,趕緊用眼神狠狠制止住蔡坤不合時宜的調笑。
而老嫗聽完蔡坤的話,目光在蒙著黃布的麻文文身上停留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鐘馗一脈…我倒是聽說過一些,就說嘛,怎么可能只是給神像抹個血就被架了陰橋?
原來是鐘馗一脈供奉過的神像,那可都是做了法,開了光,受了香火的,靈性不同一般。”她似乎解開了某個疑惑。
麻文文朝著老嫗的方向,鄭重地行了一禮:“那我這位兄弟,就拜托您了。”
老嫗擺擺手,臉上沒什么表情:“這個好說,只要‘鬼牙’到位,可以給你們專門開一會兒手術治療時間。”
終于繞不開這個現實問題了。
樂東的心又提了起來,趕緊問:“請問…需要多少?”
老嫗伸出兩根枯瘦的手指:“二十顆真鬼牙。”
她停了一下,補充道,“‘偽牙’的話,需要兩百顆。”
這個數字讓四人頭皮一麻。
真鬼牙二十顆?偽牙兩百顆?
這簡直是天文數字。
他們現在可是一顆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