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東幾人心里一緊,臉上都露出尷尬的神色。
雖然猜測春燕和老根的不對付,但真問起來,幾人心里還是有顧慮的。
蔡坤反應最快,連忙擺手,支支吾吾地解釋:“春燕大夫您誤會了,我們哪有那本事啊,是…是一群鬼,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鉆進了老根的身體里。然后…然后老根就…哀哉了。
我們…我們碰巧撿…撿了他的東西…”
他盡量描述得接近事實,但省略了麻文文眼睛里的存在和最關鍵的部分。
春燕瞇著眼,審視著蔡坤,又看了看樂東和林尋緊張的臉色,最后目光落在麻文文蒙著黃布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她沒有再追問,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或者說,她對老根的死因并不真的關心。
她伸出手抓起了后備箱里的破鼓,手指在鼓面上緩緩摩挲著,眼神變得極其復雜,有怨恨,有追憶,還有一種痛楚。
“哼!”她突然冷笑一聲,“這老王八,當年跟我結婚的時候,就整天抱著這破玩意兒鼓搗,差點…差點把老婆子我的人皮都剝下來,當成這鼓面!”
她的話語里透出的恨意,讓樂東幾人不寒而栗,同時也更加確定,這位春燕大夫和老根之間,絕對有著極恨的過往。
她對老根的恨意,也讓他們對她多了幾分信任,至少暫時不會是敵人。
接著,春燕的目光又落在那個布口袋上,她一把抓過來,看了看符文后伸手在里面探了探。
她似乎抓到了什么東西,臉上再次浮現出怒意和譏諷。
“這老王八蛋,偷了我的‘誘陰粉’,竟然就剩下這么點底子了!”
她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從布袋內壁的縫隙里,摳出一點點顏色深褐,質地細膩的粉末。
“誘陰粉?”蔡坤好奇地湊近,看著老嫗指尖那一點點粉末,“這是啥玩意兒?有什么用?”
春燕看著指尖的粉末,眼神陰冷:
“這東西,是老婆子我用特殊法子配出來的,對陰魂來說,就像是最烈的酒,最香的肉!
聞上一絲,就能讓它們發狂發瘋,失去理智,越是厲害的陰魂,對這玩意兒就越癡迷,越瘋狂,會不顧一切地被它吸引,想要吞噬它?!?/p>
她說完指著布袋上那些用暗紅色顏料繪制的紋路,“再配上這老王八袋子上的聚陰符文……哼,他這是想抓多厲害的陰魂?還是想把自己撐死?”
麻文文聽到這里,身體不易察覺地繃緊了一下,樂東和林尋對視一眼,也明白了那晚在老根家最后時刻的兇險。
合著麻文文眼中那兩位強大的存在,之所以會失控地瘋狂撲向老根張開的布袋,這“誘陰粉”才是關鍵。
那袋子上的符文,更多的作用可能是束縛,而致命的吸引力,則來自于這不起眼的粉末。
就在樂東幾人心中凜然,暗自后怕時,春燕看著手里的破鼓和殘留著誘陰粉的破布袋,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她臉上的怨恨越來越濃,回憶如同毒蛇啃噬著她的心。
“老王八,老王八蛋!”
她低聲咒罵著,“沒想到吧?你也有今天,你也有走在我前面的一天,當初偷走我的‘蛇骨鞭’,偷走我辛辛苦苦攢下的誘陰粉,還假惺惺地說要跟我一起做個‘夫妻同心鼓’!我呸!我呸!”
她朝著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渾濁的老眼里燃燒著熊熊怒火。
“你這些破爛玩意兒…”她猛地舉起手中的破鼓,作勢就要往地面上砸去。
“你不是最寶貝這些東西嗎?你不是最恨我碰你的東西嗎?我今天就非要把你這破鼓砸個稀巴爛,讓你死了也不得安生??!”
“等等!”
樂東幾乎是脫口而出,這鼓雖然破舊,但在之前對付那些鬼影時,確實發揮過意想不到的作用,幾乎可以算作他目前唯一能勉強使用的“法器”了,要是就這么被砸了,實在太可惜了。
春燕瘋狂的動作猛地頓住,她轉過頭,滿是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樂東,那眼神兇狠得像要吃人:
“嗯?你心疼了?心疼這老王八的破鼓?還是說……你心疼那個死了的老王八?!”
樂東被她逼的后退半步,搖頭道:“我怎么會心疼他,我是…我是覺得這鼓…”
他看著春燕手中的小鼓,后面的話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說這鼓留著?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覺得這鼓有用?”
春燕替他說了出來,嘴角勾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反正這老王八的東西,今天必須砸了,砸得粉碎!”
她看著樂東糾結的表情,又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也是,這東西現在理應是你的,這樣砸了,你心里不好受。
不如這樣,老婆子我……再給你做個新的,保證比這破玩意兒更好用!怎么樣?”
樂東無言以對,春燕這話聽著就像氣話,更像是一個玩笑。
但這鼓是人家前夫的遺物,而且現在還有求于人家治病救命,他怎么可能攔得住?
他嘆了口氣,徹底放棄了阻攔的念頭。
林尋和蔡坤見狀,趕緊上前輕輕拉了拉樂東,低聲安慰:“東子,算了…”
“一個破鼓,反正也壞了,砸了就砸了…”
麻文文也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節外生枝。
春燕見樂東退步,滿意的點點頭,拿起小鼓和破袋子,頭也不回的朝著來時的方向,消失在漸亮的道路盡頭。
看春燕遠去,樂東率先打破沉默:
“走吧,去李家村墳場看看。”
一行人坐上車緩緩駛離路邊。
車子匯入清晨稀疏的車流,朝著導航方向的“李家村”,疾馳而去。
不過一會,車子最終在李家村外一片荒涼的坡地邊緣停下。
樂東推開車門,鼻腔涌入一陣枯草和淡淡腐殖的氣息。
眼前就是李家村墳場。
入目一片荒蕪。
大片空地上,密密麻麻堆著大小不一的土墳包,像大地生出的瘡疤。
褪了色的白紙花圈和破爛的招魂幡在秋風中無力地飄搖,好不凄涼。
再遠一些還能看見幾棵枯死的松樹扭曲著枝干,如同向天伸出的鬼爪,更添了幾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