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上人影在玻璃上搖晃的剎那,樂東的后頸像被冰錐刺入般發(fā)麻。
他無意識的攥住身旁蔡坤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對方肥厚的脂肪里。
“嘶,東子…”
“窗…窗外…!”
蔡坤抱怨剛開口,就被樂東顫音打斷。
后者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暴雨中的紅綢被風(fēng)扯得筆直,哪里有什么人影。
“東子,你今個咋了?”
樂東猛地眨眼,再睜開時,窗外空蕩蕩的,哪有什么人影?
“不對,我剛才絕對不是眼花。”
沒有理會蔡坤的詢問,樂東低頭呢喃,腦中又浮現(xiàn)窗外的人影,那種讓他窒息的恐懼絕對不可能是眼花!
“東子,小點聲!”
樂東的舉動吸引了別墅眾人目光,蔡坤低呵一聲,甩開樂東的手,朝胡老板投來詢問的目光諂笑道:“胡老板,我這兄弟昨晚沒睡好,不好意思…”
看胡老板沒有責(zé)怪,蔡坤放松了僵硬的笑容,只是身旁樂東又貼上來,聲音壓得極低。
“老蔡,這活我干不了。”樂東拽了拽蔡坤的袖子,“這地方不對勁,瘆得慌!”
蔡坤臉色一變,肥胖的臉上又?jǐn)D出勉強的笑容:“東子,別胡咧咧了!這能有什么不對勁?”但他眼神總是若有若無的看向供臺照片,顯然也是強撐鎮(zhèn)定。
“這位…樂小兄弟,可是有什么問題?”
兩人的談話,讓距離最近的胡老板察覺,他緩緩轉(zhuǎn)過頭,陰沉的目光落在樂東身上。
樂東咽了口唾沫,正要開口,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刺耳的鈴聲在寂靜的別墅內(nèi)格外突兀。
“喂?”樂東嚇得一個激靈,接通電話,里面是妻子的聲音。
“樂東,你早上去哪了?小寶...小寶今早起來突然高燒不退,醫(yī)生說...說可能是肺部感染加重了...”
妻子的聲音帶著哭腔,“醫(yī)院讓再交三萬押金,還要用呼吸機…我們實在…拿不出來錢了…”
樂東的心猛地揪緊,耳邊嗡嗡作響,余光中的供臺上,跳動的燭火照亮墻上遺照,里面三人的嘴角似乎翹起了半寸。
“樂東?你說話啊!”妻子在電話那頭催促,“醫(yī)生說...如果實在困難...可以考慮...放棄治療...”說到最后,她已經(jīng)泣不成聲。
樂東的拳頭攥得發(fā)白,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他抬頭環(huán)顧這詭異的別墅。
胡老板、馬管家、趙真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靜靜的等待他的抉擇,就像一群等待獵物落網(wǎng)的禿鷲。
“我...我馬上籌錢。”樂東艱難地開口,“告訴醫(yī)生,無論如何都要繼續(xù)治療!”
掛斷電話,樂東深吸一口氣,轉(zhuǎn)向胡老板:“胡老板,不好意思,這兩天睡覺晚,腦袋有些糊涂,您這個活我愿意干,但是能不能先預(yù)支我一部分工錢…”
胡老板臉上沒有表情,眼珠看向一旁趙真人,見后者點頭后,沙啞的喉嚨吐出簡短的字句:
“老馬,給他。"
身后,馬管家點點頭,從內(nèi)室取出一個鼓鼓的信封遞給樂東。
樂東顫抖著接過,感覺那信封沉甸甸的,仿佛裝著他兒子的命。
“東子…放心,沒事的,等這次干完活,缺錢我給你借!”蔡坤拍了拍樂東后背,言語難得誠懇一回。
這會功夫,馬管家越過樂東,俯身在胡老板耳邊說了些什么,窄小的雙眼還頻頻在樂東蔡坤,以及身后的趙真人身上掃視。
片刻,馬管家收住話頭,留下胡老板還在低頭沉思,好半晌才對著樂東蔡坤問道。
“這離葬我父親還有十幾天,這期間,還有個賺錢的活…”他說著,擺弄著腕上表帶,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我兒臨近婚期卻不幸早逝,作為父親,我想為我兒辦場冥婚,這幾日和趙真人商談,正缺兩個活人當(dāng)伴郎。”
“冥婚?”樂東心頭一顫。
“對,報酬另算,一人…”
胡老板拉著長音,注視著樂東二人面上表情。
“十萬!”
胡老板終于補充完,隨即又立馬開口,“十萬塊,對你們來說可是救命錢,還債錢,更別說這樣輕松賺到!到時候你們只要按趙真人的指示做,甚至用不了一天!”
胡老板的話好似魔音在空中盤旋,這讓樂東心中猶豫了。
冥婚這種事他只在傳聞中聽過,據(jù)說極其邪門,但想到病床上的兒子,他別無選擇。
“好。”樂東咬牙答應(yīng)。
蔡坤有些意外樂東答應(yīng)這樣痛快,緊跟其后也立馬應(yīng)和。
胡老板滿意地點點頭,對著趙真人道:“那就跟趙真人上樓看看吧,熟悉一下情況。”
蔡坤明顯有些退縮:“這…這就沒必要熟悉了吧…”
“必須去。”
出聲的是馬管家,聲音嚴(yán)厲的讓人害怕,“你們是伴郎,得知道流程。”
得人錢財,也沒法推脫,猶猶豫豫下還是在趙真人的帶領(lǐng)下,樂東和蔡坤踏上了盤旋的樓梯,每上一級,木質(zhì)樓梯就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嘎吱”聲,仿佛隨時會斷裂。
二樓比一樓更加昏暗,只有幾盞紅色的燈籠散發(fā)著微弱的光,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古怪的味道,像是**的肉混合著濃重香燭味,令人作嘔。
“就是這里。”趙真人在一扇雕花木門前停下,隱晦的擦干手心的冷汗,從懷中掏出一把銅鑰匙。
門鎖發(fā)出刺耳的“咔噠”聲,緩緩開啟,一股陰冷的氣流從門縫中涌出,樂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房間內(nèi)點著數(shù)十根紅燭,火光搖曳,兩具尸體穿著大紅喜服并排躺著。
新郎的頭顱歪成詭異角度,腫脹的脖頸上赫然是麻繩勒痕,新娘蓋頭下露出半截暗紅下巴,唇角縫線崩開,森森白牙裸露在空氣中。
最讓人驚懼的,還是女尸臉皮血肉模糊,像是有人故意用利器硬生生剝掉一般,暴露出的腥紅的筋肉,已經(jīng)流干了血液…
“這…”樂東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腦中窗外的兩個上吊人影和床上二人逐漸重合。
“這就是新人。”趙真人的聲音怎么聽都有些別扭,“你們要做的是在婚禮上站在他們身邊,就像真正的伴郎一樣。”
蔡坤的胖臉上滲出冷汗:“真人,這她怎么死的,臉怎么不見了?我記得上次挖墳,他倆還好好的…”
趙真人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抑郁癥,是自殺上吊,掉下來摔破了像。”他頓了頓,“別管那么多了,你們干好你們的…”
聽著趙真人連篇的廢話,樂東沒有興趣,甩掉腦海中那兩道掛在窗外的人影。
即使他非常肯定窗外的人影十有**就是床上二位,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當(dāng)是眼花,不然不等拿錢,自己先把自己嚇?biāo)懒恕?/p>
想著想著,他的目光被床邊的兩個身影吸引——那是兩個紙扎的人偶,穿著粉色伴娘裙,臉上畫著夸張的笑容,在燭光的映照下,那笑容顯得格外瘆人。
“這是...紙人?樂東的聲音發(fā)顫。
“哦對,原本伴郎也打算用紙人。”趙真人解釋道,“但冥婚講究陰陽調(diào)和,最好有活人參與。”
樂東也不懂這其中規(guī)矩,壓下心中疑惑,剛轉(zhuǎn)頭時突然注意到一個細(xì)節(jié)——有個紙人的腦袋,似乎轉(zhuǎn)了一下!
他的血液瞬間凝固。
不可能,一定是燭光晃動造成的錯覺...
樂東心里暗道,身旁的趙真人也適時開口。
“好了,看也看過了,下去吧。”趙真人搓著胳膊,“待太久對活人不好。”
就在他們轉(zhuǎn)身要離開時,樂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嚓”聲,像是紙被撕開的聲音。
他猛地回頭,卻看到那個紙人依然站在原地,只是它們頭上的紙臉,被撕掉蓋在穿著嫁衣的女人臉上,只留下一個黑梭梭,破爛的紙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