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庖廚共役
鐵脊野豬的尸體被拖進山洞時,青石板地面被壓得咯吱作響。朱天林靠在巖壁上喘氣,后背的血漬在粗布上暈開,像朵暗紅色的花。弓箭手正用澗水給青狼幼崽沖洗傷口,小家伙的左前腿被野豬撞得紅腫,卻依舊用腦袋蹭著箭囊,喉嚨里發出撒嬌的嗚咽 —— 顯然是在討要之前許諾的野豬肉。
“老獵人,這豬鬃真能做甲片?” 年輕山民舉著根剛拔下的野豬鬃,鬃毛粗得像麻線,根部還沾著血絲,在火光里泛著鐵青的光澤。這漢子昨天還對是否繼續躲藏猶豫不決,此刻卻眼里發亮,顯然是被 “鐵甲” 兩個字勾動了興致。
老獵人接過豬鬃,用指甲掐了掐根部:“得先在桐油里泡三天,再用炭火烤軟,才能編進藤甲里。” 他指了指洞角堆著的藤條,是山民這幾天采集的,已經削去了毛刺,“編好了能擋元軍的弩箭 —— 去年阿木他爹就是穿著這藤甲,從元軍的包圍圈里沖出來的。”
朱天林的靈力感知掃過山洞。文相正坐在石凳上,用布擦拭著朱天林的長柄刀,老大人的動作很輕,指尖在刀身的紅光上停頓片刻,像是在感受靈力的流動。那個抱著孩子的民婦已經生起了第二堆火,石鍋架在火上,里面的澗水正冒著泡,等著煮野豬骨。
“朱什長,該處理肉了!” 書生新兵突然喊道,這孩子不知從哪找了把鋒利的石刀,正蹲在野豬尸體旁摩拳擦掌,石刀的刃口被他磨得發亮,能映出模糊的人影,“山民說野豬的里脊肉最嫩,適合烤著吃!”
朱天林點點頭,起身走到野豬旁。鐵脊野豬的皮果然堅硬,普通的石刀根本劃不開,他只能用長柄刀沿著之前劈開的傷口切入,500 斤力量順著刀身凝聚,才勉強將豬身分成兩半。暗紅色的豬肉暴露在空氣中,帶著淡淡的土腥味,卻比之前的山鹿肉更緊實,顯然蘊含著更豐富的能量。
“弓箭手,去摘點野菊來。” 朱天林把劈開的豬肋遞給年輕山民,“老獵人說這花和豬肉一起烤,能去腥味。”
弓箭手立刻帶著青狼幼崽跑出去,小家伙雖然腿還疼,卻跑得飛快,灰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口的藤蔓后。兩個年輕山民已經架起了烤架,用的是變異野豬的獠牙削的鐵簽,穿起切好的豬肉塊,在火上翻動著,油脂滴在炭火里,濺起的火星映紅了他們的臉。
文相突然走過來,指著豬腿的位置:“這里的肉適合做肉干。” 老大人的手指在豬皮上輕輕按了按,“用鹽腌過,再用松針熏三天,能存半個月 —— 咱們接下來的探路,就靠這個當干糧了。”
朱天林看著文相的手指在豬皮上移動,突然想起海豐城頭的日子。那時張都尉也總這樣,在沙盤上規劃防御,指尖的動作和現在的文相重合在一起,帶著種跨越時空的安穩。他把豬腿割下來,用鹽仔細抹勻,交給老獵人處理 —— 山民最擅長制作肉干,能用最少的鹽做出最耐存的干貨。
山洞里漸漸彌漫起烤肉的香氣。書生新兵把烤好的第一塊里脊肉遞給那個抱著孩子的民婦,小家伙的眼睛瞪得溜圓,小手抓住肉串就往嘴里塞,燙得直呼氣,卻不肯松口,惹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朱哥,你嘗嘗這個!” 弓箭手舉著塊烤得焦脆的豬皮跑過來,上面還沾著野菊的花瓣,“山民說這東西嚼著香,還能補鈣 —— 你后背的傷正好需要這個。”
朱天林咬了口豬皮,酥脆的口感里帶著野菊的清香,果然不腥。他的靈力感知 “看” 到豬肉里的靈氣正在緩緩釋放,順著喉嚨滑入丹田,滋養著之前過度消耗的經脈。青狼幼崽蹲在腳邊,眼巴巴地望著他手里的肉串,尾巴搖得像面小旗子。
“給。” 朱天林把剩下的半塊豬皮遞給狼崽,小家伙立刻叼過去,跑到角落慢慢啃食,喉嚨里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處理完野豬時,天色已經暗了。山洞里掛滿了用松針熏著的肉干,香氣順著洞口的藤蔓飄出去,連澗邊的山雀都被吸引過來,在洞口的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年輕山民已經開始用豬鬃編織藤甲,老獵人在一旁指導,手指靈活地穿梭在藤條間,很快就編出了塊巴掌大的甲片,對著火光照了照,能看到豬鬃在藤條間形成的細密網格。
“這甲片能擋住普通的箭。” 老獵人把甲片遞給朱天林,邊緣的藤條被打磨得很光滑,“再編三天,就能做出件完整的藤甲 —— 到時候你探路就穿這個,比你身上的皮甲結實。”
朱天林接過甲片,冰涼的藤條貼著掌心,豬鬃的硬度卻帶著安心的力量。他望向洞口的藤蔓,月光正透過縫隙照進來,在掛滿肉干的架子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銀。
“明天我帶山民去澗邊再裝些水。” 年輕山民突然說,他的手里還攥著編藤甲的藤條,“順便看看能不能撈些山魚 —— 山民說野豬湯里放魚,味道更鮮。”
另一個年輕山民立刻接話:“我去采些野菜!昨天看到澗邊有‘馬齒莧’,用開水燙過,拌著豬油吃,比肉還香!”
朱天林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突然覺得山洞里的空氣都變得輕快了。之前的斷糧之憂像塊被烤化的冰,已經消失在烤肉的香氣里,取而代之的是對明天的期待,對探路的規劃,對未來的希望。
他靠在巖壁上,長柄刀的紅光在火光里若隱若現。靈力感知掃過洞外的澗水,那里的靈氣波動安穩得像塊沉睡的玉。朱天林知道,這頭鐵脊野豬不僅解了斷糧之憂,更讓他們找到了合力做事的節奏 —— 就像這山洞里的火光,單獨一根柴容易滅,聚在一起就能燃得旺。
第二節 肉香傳信
松針熏肉的香氣在清晨的霧氣里彌漫,青狼幼崽突然對著洞口低吼。朱天林正幫著老獵人翻動肉干,聽到狼崽的動靜,手里的動作頓了頓 —— 這不是警惕的低吼,是帶著興奮的嗚咽,顯然是感知到了熟悉的氣息。
“是山民的巡邏隊!” 弓箭手趴在洞口的藤蔓后,眼睛亮得像兩顆晨星,“他們還帶了個人來 —— 好像是從黑風口逃出來的義軍!”
朱天林立刻起身,長柄刀在手里轉了個圈,鐵鏈隨著步伐輕輕晃動。靈力感知順著洞口延伸,能 “看” 到三個山民正攙扶著個受傷的漢子走來,那人穿著破爛的鎧甲,鎧甲上的 “宋” 字已經模糊,卻依舊能辨認出來,是自己人。
“快讓他們進來!” 朱天林對著洞口喊道,年輕山民已經掀開藤蔓,把受傷的漢子扶了進來。這漢子的左腿被箭射穿了,血漬浸透了褲管,卻依舊挺直著脊梁,看到山洞里掛滿的肉干,眼睛突然紅了。
“你們…… 你們有吃的?” 漢子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里,掏出個用油布包著的東西,打開一看,是半塊已經發硬的麥餅,“我這還有點干糧,能和你們換點水嗎?”
文相立刻讓民婦端來碗溫水,又把剛烤好的野豬里脊遞過去:“都是自己人,換什么換。” 老大人的手指在漢子的鎧甲上輕輕敲了敲,“你是從黑風口逃出來的?那里的元軍動向如何?”
漢子狼吞虎咽地吃著肉,聽到 “黑風口” 三個字,動作頓了頓,眼里閃過恨意:“巴圖那狗賊!把咱們的糧草都搶了,還殺了咱們的隊長…… 我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就想找大部隊,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你們。”
朱天林的靈力感知掃過漢子的傷口,箭頭是元軍的制式,上面還沾著淡淡的黑氣 —— 是 “牽機引”,和之前巴圖刀上的毒相似,卻更稀薄。他把老獵人配的解毒藥遞過去:“先上藥。”
漢子接過藥時,目光突然落在巖壁上的殘旗上,手里的肉串 “啪” 地掉在地上:“這是…… 這是張都尉的旗!你們是破山隊的人?”
書生新兵立刻把殘旗從巖壁上取下來,小心翼翼地展開:“我們是破山隊!朱什長還斬殺了巴圖的親兵呢!” 這孩子的聲音帶著驕傲,把朱天林的戰績像數家珍般講了出來。
漢子的眼睛越睜越大,突然對著朱天林單膝跪地:“朱什長!求你帶上我!我雖然腿傷了,卻還能放哨、送信 —— 只要能殺元軍,讓我干什么都行!”
朱天林趕緊扶起他,這漢子的靈力波動里帶著赤誠,沒有絲毫虛假。他看了眼文相,老大人點點頭,用炭筆在竹簡上添了個名字:“趙虎,原黑風口義軍,擅長偵查。”
趙虎的眼睛瞬間亮了,像找到歸宿的孤狼。他接過民婦遞來的肉干,卻沒有吃,而是小心翼翼地包好,說要留著路上吃 —— 顯然是把這里當成了能安心存糧的家。
“趙虎,你知道黑風口的元軍還有多少糧草嗎?” 朱天林突然問,長柄刀在手里輕輕敲擊著地面,“他們的騎兵還在蓮山嗎?”
趙虎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巴圖的主力已經撤回黑風口了,聽說糧草只夠撐五天。他們在蓮山搜了半個月,沒找到咱們,又損失了不少斥候,士氣低得很 —— 只要咱們再堅持幾天,他們肯定會撤。” 他突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塊羊皮,“這是黑風口的布防圖,我從隊長的尸體上找到的,上面標著元軍的糧倉位置!”
文相接過羊皮圖,老大人的手指在 “糧倉” 兩個字上反復摩挲,突然笑了:“天無絕人之路 —— 咱們剛解決了斷糧之憂,就來了送糧草情報的人。”
山洞里的氣氛頓時沸騰起來。年輕山民已經開始討論怎么偷襲糧倉,有的說可以用鐵脊野豬的鬃毛做軟梯,有的說可以讓青狼幼崽引開元軍的獵犬,連趙虎都忘了腿傷,在地上畫著進攻的路線,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
朱天林看著他們,突然覺得烤肉的香氣里,多了些不一樣的味道 —— 是希望的味道。他走到洞口,望著澗水在晨光里泛著金色的波光,青狼幼崽趴在腳邊,尾巴掃著地上的碎石,發出沙沙的聲響。
“弓箭手,準備探路。” 朱天林的聲音帶著新的力量,“這次咱們往黑風口的方向走 —— 趙虎說那邊的松樹林有密道,能繞開元軍的巡邏隊。”
弓箭手立刻拿起箭囊,新做的鐵簇箭在晨光里閃著冷光。趙虎掙扎著站起來,說要跟著去:“我熟悉黑風口的地形,能給你們帶路!”
文相沒有阻止,只是把熏好的肉干塞進他們的竹籃:“注意安全。” 老大人的目光掃過每個人,最終落在巖壁上的殘旗上,“記住,旗在,方向就在。”
走出山洞時,烤肉的香氣順著澗水飄向遠方,像封無聲的信,告訴蓮山里的義軍:這里有吃的,有住的,有能一起殺元軍的同伴。朱天林回頭望了眼,看到趙虎正幫著年輕山民編織藤甲,受傷的腿雖然還不利索,卻比之前挺直了許多。
他突然想起文相昨天說的話:“人心聚起來,比鐵脊野豬的脊梁還硬。” 現在看著身邊的弓箭手、趙虎,看著遠處山洞里忙碌的身影,終于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青狼幼崽突然對著黑風口的方向低吼一聲,尾巴搖得像面小旗子。朱天林握緊長柄刀,鐵鏈在手腕上輕輕晃動,劈山式的紅光在刃口亮了亮,像在回應狼崽的興奮。
他們的探路不再是為了躲避,而是為了進攻。就像這山洞里的肉香,不僅解了斷糧之憂,更像道無形的網,把失散的義軍聚到一起,織成張能捕捉元軍的大網。
黑風口的方向傳來隱約的號角聲,不再是之前的囂張,帶著幾分倉促的慌亂。朱天林加快了腳步,長柄刀的紅光在晨光里延伸,像道指引前路的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