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節(jié)過后,琉璃宗徹底入了春。太平峰的藥圃里,月見草的花期剛過,又冒出成片的紫花地丁,細(xì)碎的花瓣鋪在青石路上,像撒了層淡紫色的星子。林筱雨蹲在同心草母株旁翻土?xí)r,總能看到南宮雪的身影在廊下晃動——她在給新刻的陣旗拋光,木柄用的是后山的紫檀木,上面還纏著圈月見草染的紫線。
“這是給新來的弟子準(zhǔn)備的?”林筱雨湊過去看,陣旗上的紋路比之前更精細(xì),邊角還刻了小小的護符圖案。
“嗯,李天澤說要收幾個外門弟子,讓我?guī)兔湫╆嚻臁!蹦蠈m雪放下砂紙,指尖拂過木柄上的紫線,“你上次說紫線防滑,我就多纏了幾圈。”她忽然想起什么,從儲物袋里拿出個小巧的木盒,“對了,上次賞花宴后,趙峰主讓人送來這個,說是給你的‘補禮’。”
木盒里是枚銀質(zhì)的陣盤,巴掌大小,邊緣刻著同心草的花紋——這是調(diào)陣用的利器,能快速校準(zhǔn)陣法節(jié)點,比林筱雨之前用的銅盤順手多了。“趙峰主怎么知道我缺這個?”林筱雨驚喜地摩挲著陣盤,上面還留著淡淡的靈力氣息,顯然是趙峰主親手煉化過的。
“上次你在鎖靈陣調(diào)陣時,他就看出來了。”南宮雪幫她把陣盤放進儲物袋,“你用銅盤時總得多花半刻鐘校準(zhǔn),他記在心里了。”她拿起拋光好的陣旗,對著陽光看了看,“說起來,那幾個新弟子明天就要來太平峰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李天澤說有個孩子對陣法很有天賦,跟你小時候很像。”
林筱雨想起自己初入山門時的樣子——攥著衣角站在太平峰下,連抬頭看南宮雪的勇氣都沒有。她笑著點頭:“好啊,正好教他們認(rèn)認(rèn)藥圃里的靈草,免得像我當(dāng)初一樣,把毒草當(dāng)靈草采。”
提到舊事,南宮雪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你那時何止采錯草,還把我的楓紅劍當(dāng)晾衣桿,說‘這紅繩子掛手帕正好’。”
“那不是不知道嘛!”林筱雨紅著臉反駁,卻被南宮雪拉住手腕,往藥圃外走,“去哪?”
“去鎖靈陣。”南宮雪的聲音帶著笑意,“柳姨說那里的同心草結(jié)種子了,讓我們?nèi)ナ招┗貋恚N在太平峰的籬笆邊。”
鎖靈陣外的同心草果然結(jié)了種子。淡褐色的種子裹在花萼里,像一串串小小的鈴鐺,輕輕一碰就簌簌落下。林筱雨蹲在草叢里,用玉盤小心翼翼地接種子,南宮雪則在一旁幫她撥開擋路的草葉,兩人的動作熟稔得像做過千百遍。
“你看這顆,特別圓。”林筱雨捏起顆最大的種子,遞到南宮雪眼前,“種在籬笆邊,肯定能長出最壯的苗。”
南宮雪剛要伸手去接,指尖卻突然頓住——她的靈力感知里,有股極淡的魔氣正從鎖靈陣邊緣飄過,像根細(xì)細(xì)的絲線,稍縱即逝。
“怎么了?”林筱雨察覺到她的異樣,立刻收起玉盤,指尖凝起靈力。
“沒事。”南宮雪壓下心頭的疑慮,指尖在草叢里快速一掃,將那股魔氣殘留的氣息抹去,“可能是上次噬靈藤的余氣,已經(jīng)散了。”她接過林筱雨手里的玉盤,“種子收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晚了柳姨要派人來催了。”
回去的路上,南宮雪的腳步比平時快了些。林筱雨能感覺到她握著自己的手有些緊,顯然剛才的魔氣讓她不安。她沒有追問,只是反手握緊南宮雪的手,用指尖輕輕摩挲著對方的掌心——那里有常年練劍的薄繭,是她最熟悉的觸感。
回到太平峰時,柳心語果然在藥圃外等她們,手里還拿著封傳訊符:“剛收到山下弟子的消息,說萬仙會的余黨在鄰市出現(xiàn)了,不過沒傷人,就是偷了家藥鋪的‘凝神草’。”她把傳訊符遞給南宮雪,“李天澤讓你拿主意,要不要派人去查查。”
南宮雪看完傳訊符,眉頭微微皺起:“凝神草是煉安神丹的,偷這個做什么?萬仙會的人向來只搶能增強魔氣的靈草。”她把傳訊符遞給林筱雨,“你怎么看?”
林筱雨看著傳訊符上的字跡,忽然想起墨塵古籍里的記載:“凝神草能中和魔氣的暴戾,要是有人想控制噬靈藤,就需要用凝神草壓制它的兇性。”她抬頭看向南宮雪,“他們可能還藏著噬靈藤的種子,想重新培育!”
南宮雪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柳姨,讓弟子去查那家藥鋪的凝神草有沒有特殊之處,是不是混了別的靈草。”她轉(zhuǎn)向林筱雨,“我們?nèi)浚俜潜竟偶纯从袥]有控制噬靈藤的記載。”
古籍里果然有相關(guān)記載。其中一頁畫著噬靈藤的培育圖,旁邊標(biāo)注著“需以凝神草汁浸泡種子,輔以活人精血,方能讓藤株認(rèn)主”。林筱雨看著圖上的血色紋路,指尖忍不住發(fā)冷:“他們想用人血養(yǎng)藤?”
“很有可能。”南宮雪的指尖在書頁上輕輕敲擊,“偷凝神草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他們可能會抓人。我們得盡快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她起身就要去議事廳,卻被林筱雨拉住。
“等等。”林筱雨指著圖下的小字,“這里說‘噬靈藤認(rèn)主后,會散發(fā)與主人同源的氣息’。墨塵是萬仙會的人,他的氣息里有股淡淡的硫磺味,我們可以讓弟子循著硫磺味找,比盲目搜查快得多。”
南宮雪看著她冷靜分析的樣子,緊繃的神色緩和了些:“你說得對。我去跟李天澤說,讓他派嗅覺靈敏的弟子去查。你留在這里,把古籍里的記載整理出來,標(biāo)好噬靈藤的弱點,我們可能用得上。”她頓了頓,伸手摸了摸林筱雨的發(fā)頂,“別擔(dān)心,只是些余黨,翻不起大浪。”
林筱雨點點頭,看著南宮雪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才重新翻開古籍。窗外的陽光落在書頁上,卻驅(qū)不散字里行間的陰冷。她摸著書頁上的噬靈藤圖案,忽然想起鎖靈陣邊那股極淡的魔氣——或許那不是余氣,而是有人在試探。
傍晚時,南宮雪回來了,臉色卻不太好看。“弟子在鄰市的廢棄窯廠找到了硫磺味,但人已經(jīng)跑了,只留下些凝神草的殘渣。”她把殘渣放在桌上,里面果然混著些暗紅色的粉末,“柳姨驗過了,是人的血。”
林筱雨捏起一點殘渣,指尖傳來熟悉的血腥味——和上次在斷魂崖看到的噬靈藤汁液味很像。“他們已經(jīng)開始培育了。”她的聲音有些發(fā)沉,“而且培育的地方離琉璃宗不遠,不然氣息不會飄到鎖靈陣。”
南宮雪走到窗邊,看著遠處的山巒,眼底閃過一絲憂慮:“我讓趙峰主帶人守在山下的要道,只要他們敢靠近,就一定能發(fā)現(xiàn)。”她轉(zhuǎn)身看向林筱雨,“今晚你跟我睡,別單獨待著。”
林筱雨知道她是擔(dān)心自己,乖乖點頭:“好。”
夜里,林筱雨躺在南宮雪身邊,卻怎么也睡不著。她能感覺到南宮雪也沒睡,指尖時不時凝起靈力,顯然在警惕周圍的動靜。她悄悄轉(zhuǎn)過身,伸手抱住南宮雪的腰,把臉貼在對方的背上:“雪兒,我不怕。”
南宮雪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放松下來,反手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不怕。但我怕。”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我怕他們像對付墨塵那樣,用你來要挾我;怕你像上次在斷魂崖那樣,為了護我把自己逼到極限。”
林筱雨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她把臉埋得更深些:“不會的。我們現(xiàn)在有鎖靈陣,有李師叔和柳姨,還有那么多弟子,他們傷不了我。而且我現(xiàn)在很強了,能和你一起打架,不用你總護著我。”
南宮雪被她逗笑了,轉(zhuǎn)過身把她摟進懷里:“是,我的筱雨很強。”她低頭,在她額頭印下一個輕柔的吻,“但在我心里,你永遠是需要被護著的人。”
窗外的月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像一層溫柔的鎧甲。林筱雨聽著南宮雪的心跳,漸漸放下心來——不管有多少暗流在涌動,只要她們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第二天清晨,林筱雨在藥圃里發(fā)現(xiàn)了件奇怪的事——籬笆邊新種的同心草種子,被人挖走了幾顆,土坑邊還留著個小小的腳印,像是孩童的尺寸。她剛想告訴南宮雪,卻看到對方匆匆走來,手里拿著封新的傳訊符。
“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了。”南宮雪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在斷魂崖的另一側(cè),離鎖靈陣不遠。弟子說那里有股很強的血腥味,可能已經(jīng)有人被抓了。”
林筱雨的心瞬間提了起來:“我們現(xiàn)在就去?”
“嗯。”南宮雪握住她的手,指尖傳來堅定的力量,“李天澤和趙峰主已經(jīng)帶著弟子過去了,我們隨后就到。記住,不管看到什么,都跟在我身邊,別亂跑。”
林筱雨用力點頭,看著南宮雪眼底的決心,忽然覺得那些潛藏的暗流,或許正是讓她們變得更強的試煉。就像藥圃里的同心草,只有經(jīng)歷風(fēng)雨,才能長得更堅韌。
兩人御劍出發(fā)時,晨光正好穿透云層。劍光掠過鎖靈陣時,林筱雨看到同心草在光罩下輕輕搖曳,仿佛在為她們送行。她握緊南宮雪的手,迎著風(fēng)輕聲說:“我們會贏的。”
南宮雪沒有回頭,卻握緊了她的手,聲音清晰地傳來:“嗯,我們會贏的。”
劍光朝著斷魂崖的方向飛去,留下一道淡淡的紅痕,像條劈開陰霾的光帶。林筱雨知道,接下來或許會有一場硬仗,但只要身邊有南宮雪,有并肩作戰(zhàn)的伙伴,她就永遠不會退縮。畢竟有些守護,早已刻入骨髓,有些約定,必須用勇氣去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