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與權狌商定的聚會時間時,王平已經調整好自身的狀態,他之所以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禁錮天工,就是想探尋諸位真君的想法,也是想看看龍君是否會出現阻止他。
事實證明龍君沒那么多的閑心思,可是這并不能令王平安心,既然已經掀桌子,那么從現在起他必須要在一席會議上發出自己的聲音,必要的時候要做好玄門內亂的準備。
王平出現在臨時聚會時,止心和權狌早已等候多時,在看到王平出現時,第一時間起身拜禮道:“見過長清真君。”
兩人神態恭敬,像是晚輩向長輩行禮。
王平坐回他的席位,對兩人擺手道:“不用這么客氣。”
兩人也默然坐回席位。
王平沒有與他們廢話,看著止心問道:“聽權狌道友說,你脫離了叛軍?”
止心連忙拱手回應道:“沒錯,說起這件事情,還要多謝長清真君。”他又起身對王平拱手作揖,在王平帶著疑惑的目光中,快速解釋道:“早在四百年前,我們便被魏、乾兩人軟禁在一座生態區內,他們要求我們必須轉修魔道,有的人沒有忍受住誘惑轉修了,而我們一直不愿意放棄人性。”
王平聽到這里打斷道:“轉修魔道要放棄人性?”
止心回應道:“這只是一個說法,魔道與我一直研習的道家理念相反,所以我們才會不約而同的將它稱呼為‘魔’。”
權狌這時笑呵呵的說道:“無論是魔,還是玄門,亦或者天門,其實都屬于道家思想,只是三家總是喜歡走向一個極端,而不能好好的中和。”
王平不由得點頭,他同意這個說法,掃了眼眼權狌后又看向止心,等待他接下來的解釋。
止心連忙繼續說道:“魏玲每過十年就會來一次,勸說我等轉修魔道,我身邊的道友越來越少,我以為我也會在某一天也像那些道友那般轉修,就一直期盼諸位真君能再次兵臨邊境,好在這個時間沒有來得太晚,我們在真君與魏玲他們對陣時,掙脫了生態區的禁錮法陣,出來后第一時間聯系到了權狌道友。”
王平聽到這里眉頭一挑,問道:“那之前與我們聯系的是誰?”
止心面露慚愧的說道:“是他們假扮的,他們讀取我的意識記憶,復制了一個傀儡,代替我維持我在邊境經營的生態區。”
權狌補充道:“我已經切斷那枚通訊令牌的信號。”
王平輕笑一聲,他倒是小瞧了魏玲和乾息的手段,也高看了止心等人的能力,讓他像個小丑般一直往叛軍運送傀儡。
“妖族諸位真君與叛軍聯系多嗎?”王平問。
“不多,特別是當域外意識降臨,妖族得到消息后就很少再與叛軍聯系。”止心回答得很快,不過語氣似有保留。
“其他真君與叛軍有聯系嗎?”
“據我所知,是沒有的。”
“你還知道什么?”
“真君容稟,我星神聯盟內部原本就是各自轄區各自處理,各個轄區之間很少過問,魏玲和乾息兩人反叛前,我最多與朱無真君做過一些貴金屬的交易,其他人如何小道是真不知曉,我目前所知曉的一切,想必真君您早已洞若觀火。”
止心的神態無比卑謙。
王平盯著止心,讓自己的語氣盡量變得溫和,問道:“你不妨說一說。”
“是…”
止心開始講述他知道的一切,和他說的一樣,他掌握的情報都是數百年前發生的事情,到如今的局勢已經沒什么用。
不過王平依舊耐心的聽完,最終他說道:“我會告知臧易此事,你們見過臧易,拿到新身份后,記得來太陰星附近尋我。”
他說完便切斷投影信號,對于止心等人的投靠,王平肯定持歡迎態度,畢竟他如今與其余真君翻臉,急需要能夠委以重任的人手,但王平不放心這些人,辨別他們是否有問題的最佳方式,就是用‘天眼’照一照。
王平離開后,權狌和止心對視一眼,也退出投影空間,隨著視線的轉換,他們兩個出現在一間忽暗忽明的大廳里,大廳四周是敞開的窗戶,地板和天花板是閃爍著彩光的法陣符文,窗戶外黑白光線過于涇渭分明。
這是圍困魔氣世界的八座青銅高塔之一,而這里是高塔的頂端法陣的核心,是權狌駐守的區域,他能將止心帶來這里,說明他對止心很信任。
“長清真君與之前完全不同,此刻的他咄咄逼人,讓我有些不敢直視!”止心滿是感嘆的說出這句話。
“何嘗不是呢?我實在無法想象一千多年前他還是一位四境修士。”權狌搖頭。
“他與地文和天工的這場爭斗,短時間內可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片星空的格局將天翻地覆。”止心看向窗戶外涇渭分明的黑白光線,“也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
“福禍我們都躲不過去,連我現在都得出來同域外之物戰斗。”權狌語氣里帶著身不由己的無奈,“最主要的是要選好路。”
“我沒得選!”止心嘆氣,“我如今只有回歸星神聯盟,而星神聯盟早已同長清真君綁在一起。”
他說到這里壓低聲音對權狌問道:“妖族修行從來都是厚積薄發,如今你已經積累一萬多年的血脈之力,應該已經到再進一步的時間了吧?”
權狌聞言目光閃動,顯然是非常的動心,但隨后他就搖了搖頭,言道:“諸位真君控制著這片星空的一切,除非我像元武那般離開,否則他們不會給我晉升的機會。”
“為何不試試長清真君的門路?”止心問。
權狌當即心動,可緊接著就搖頭道:“一旦我這么做,妖族將四分五裂,到時候真就成為別人案板上的魚肉,而且不止我一人在晉升的臨界點,其余道友應該也差不多的,長清真君不會放任妖族做大。”
止心卻說道:“反正是一團死水,不妨試一試又怎么樣呢?”
權狌沒有再回應,沉默數息后將目光投向太陰星方向,對止心言道:“長清真君還在等著你們,你還是先去尋臧易道友為好。”
…
太陰星外圍混亂風暴外。
木靈世界內的王平退出投影空間后,第一時間就聯系了臧易,說明止心等人的事情,隨后便入定修行。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的時間。
玄清的元神意識忽然降臨在木靈世界內,讓王平從入定的狀態醒來。
“我發現了魔源的痕跡!”玄清沒有廢話,在感應到王平故意釋放出來的氣息后,便對他傳音說明事情。
王平頓時來了興趣,先是推算出他入定的時間是三天,這讓他心中更是好奇,玄清為何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尋到魔源。
接著,就看他身形一晃,出現在玄清的身側,直接就問道:“在何處呢?”
玄清解釋道:“我使用金丹規則煉化混亂風暴的時候,感應到一股奇特的能量,它在混亂風暴內很特殊,與污染的五行陰陽能量接近,又有本質的區別,與我不怎么清晰的記憶里魔源的特征無比接近。”
王平聞言與玄清對視,“你的記憶里有魔源的樣子?”
玄清搖頭,“不能說有,只能說熟悉,我無法形容它是怎樣狀態,不過我知道我看見它必定就能知道它是否是真的魔源。”
王平點頭,明白了玄清想要表達的意思,并壓下對天門真君記憶傳承的好奇心,問道:“需要我做什么?”
“穩定我的意識,我要搜尋它是否真的存在。”
“好!”
王平回答的時候看向白言真君方向,就聽玄清言道:“你不必管他,他對魔源大概率不會有興趣,你跟我來。”
他說罷就化作一道彩光,向著他構建的金丹世界飛去。
王平沒有急著跟上去,而是先對著他的木靈世界打出一道轉移符箓,確保自身不會有問題才跟上。
相隔數千里,王平就感應到玄清金丹世界的力量,它正在分解混亂風暴內部的污染能量。
被玄清圈定的混亂風暴區域,其狂暴混亂的程度遠超外圍,污濁的五行能量、扭曲的陰陽之力、甚至夾雜著絲絲域外煞氣,如同沸騰的油鍋肆意翻滾沖撞,足以瞬間湮滅尋常四境修士的元神。
這片區域的核心是玄清構建的玉清教法陣,他的金丹世界聯接著這個法陣,構建了一個虛幻的似不存在與這個世界的一個異度空間。
這個空間像是一個由無數細微到極致、繁復到極致的基礎規則鏈條編織而成的核心奇點,這個奇點散發著溫潤而浩瀚的彩色光芒,光芒并非向外擴散,而是向內坍縮、凝聚,構成一個穩定而自洽的微型宇宙。
此刻,這個小宇宙正以一種超然的姿態緩緩運轉,并向外輻射出無數道纖細如發,卻蘊含著五行陰陽之力的七彩光線。
這些七彩光線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和最強大的分解器,精準地刺入周圍狂暴的混亂能量之中,而七彩光線所及之處,沸騰的污濁能量如同被無形的規則之手撫平。
糾纏不清的五行煞氣、扭曲變異的陰陽之力,在七彩光芒的照耀下被強行剝離、區分,污穢的赤紅火煞、粘稠的玄黑水煞、枯敗的墨綠木毒,很快就各自顯露出本來的輪廓,如同被拆解的拼圖碎片。
被剝離出的污染本質隨后就被金丹宇宙煉化,而凈化后的純凈五行陰陽的本源粒子,并未被金丹宇宙吞噬,而是被引導著如同涓涓細流般匯入金丹宇宙外圍形成的一片法陣,由這里布置的大量空置水晶收集起來。
煉化并非最終目的,它是搜尋魔源的手段,玄清的全部心神都沉入金丹核心,操控著億萬光線在這片被凈化的混沌之海中捕捉能量的每一個細微波動,分析著其構成的每一絲異常。
每當分析到一絲難以被現有規則完美解釋,且帶著微弱扭曲特質的異常能量團時,光線便會瞬間聚焦,對其進行更深入的解析、試探、剝離,試圖穿透其偽裝,確認它是否就是他們要尋找的魔源。
“接下來我的意識將要深入其中,道友盡快為我定義狀態!”
玄清的聲音打斷了王平的觀測。
王平當即祭出‘偷天符’,以五行陰陽規則的聯系,尋找到玄清的意識,以‘偷天符’將他的意識定義到最完美的狀態。
玄清得到王平‘偷天府’的加持再無后顧之憂,他那磅礴的元神意識,順著那億萬道聚焦于異常能量團的七彩光線,瞬間跨越空間的阻隔,直接刺入那片被鎖定的散發著微弱扭曲特質的能量核心!
這個過程沒有絲毫遲滯,看得出他對王平是很信任的,而且他的目標極其明確。
王平此刻也進入到‘克己’的狀態,并以‘偷天符’定義自身的意識后,跟隨玄清的元神探入其中。
數息后,他感應到一個奇怪的點,它對于這片混亂風暴,就如同隱藏在何地淤泥中的一條鯽魚,明顯卻又不十分的明顯,很符合玄清剛才的評價。
玄清的意識很快就接近了它,并毫不猶豫的觸碰它…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帶著強烈侵蝕性的感覺瞬間出現在王平的意識當中,它不是純粹的能量沖擊,更像是一種針對元神和規則認知本身的“污染”。
其核心內部是一種高度凝聚,近乎純粹規則形態的黑暗漩渦,這漩渦不斷旋轉散發出極其微弱卻異常頑固的波動,試圖扭曲接觸它的任何規則與意識。
更關鍵的是,當玄清的意識“看”清這黑暗漩渦的本質時,他記憶深處那些關于天門傳承的模糊不清的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驟然泛起清晰的漣漪!
就是它!
玄清的意識瞬間做出判斷。
“是‘冥淵魔源’,對應著五行規則當中的水靈之氣,可以沉淪萬流,溺斃真靈!”玄清給王平傳音:“只是它如今很虛弱,不知道能否作為實驗的種子。”
王平回應道:“先不管這些,將它完整的取出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