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映棠說的是買人的事情。
徐渡野是告假回來的,明日就要走,家里只剩下她們婆媳加一個小周賀。
原本房子小,自己也就能打掃過來。
可是現(xiàn)在偌大的三進(jìn)院子,若是只住她們幾個,空蕩蕩的都有些害怕。
而且按照之前她和徐渡野商量過的,要買幾個人,陪著明氏。
明氏對買人之事,卻興致缺缺。
她不喜歡家里那么多人,尤其是不知底細(xì)的人。
但是完全不用人,也不現(xiàn)實,畢竟房子這么大。
“這樣吧,”明氏道,“先從周邊找?guī)讉€人灑掃和做飯,活契,這樣如果人不好,可以隨時換。”
她傾向于雇人,而不是買人。
徐渡野卻反對道:“隨便找來的人給您做飯,您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對,您不怕被毒死,但是我們怕。”
明氏:“……”
“找人牙子來,正經(jīng)好好挑挑。”徐渡野只看孟映棠,“也不用太緊張,不好的話,賣出去就行。”
而且昌州繁華富庶,買人這個行當(dāng),已經(jīng)很成熟。
人牙子為了不壞自己的口碑,也不會亂介紹底細(xì)不清的人。
孟映棠小心地看向明氏。
明氏想想后笑道:“你來挑就行。”
她自己受不了買賣人口那種事情,不勉強自己,但是也不該對兒孫指手畫腳。
畢竟這個社會,運行規(guī)則內(nèi),這是合理合法的。
“我讓人牙子把人送來,映棠去挑,祖母幫忙最后掌眼。”徐渡野一錘定音,把這件事定了下來。
晚上,徐渡野自然又拉著孟映棠紅被翻浪不提。
第二日他又回了魏王府。
他現(xiàn)在在王府做侍衛(wèi),下一步目標(biāo)是魏王的親衛(wèi)。
不過他不著急,徐徐圖之。
華清公主最近有兩個很喜歡的侍衛(wèi),徐渡野暫時安全,也有意避開她。
徐渡野讓猴子去找的人牙子很快上門。
人牙子是個寡婦,娘家姓王,自稱王婆子。
王婆子衣衫整齊,態(tài)度謙卑,也不多言,看著就是讓人放心的穩(wěn)妥性子。
初次上門,她來了解“客戶需求”。
看到孟映棠,她眼前一亮,夸贊道:“夫人花容月貌,真是少見的美人。沒想到您這般年輕,就能掌家。”
孟映棠梳著婦人發(fā)髻,烏發(fā)如絲,整整齊齊,一絲不亂。
小巧的臉,五官精致,明眸善睞,唇角彎彎,看起來像個十五六歲,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她身上穿著家常大紅方領(lǐng)繡花鳥夾襖,但是王婆子出入大戶人家,眼尖地看出那是珍貴的紗羅面料,花鳥更是用昂貴的孔雀羽線所繡。
單單這一件衣裳,就是尋常人家?guī)啄甑挠枚取?/p>
小小年紀(jì),就能嫁進(jìn)這樣的富貴人家,當(dāng)家做主,這命好的,真是讓人羨慕。
孟映棠其實是故意挑選的這件衣裳給自己壯膽。
她笑著道:“王媽媽過獎了,您請用茶。”
“多謝夫人。”王婆子端起茶杯淺抿一口,“夫人您想要幾個人?都做什么?”
孟映棠道:“要個門房和洗衣灑掃的,最好是一家人,三口四口都行,但是不要十歲以下的孩子,也不要……十歲以上的姑娘。”
她說得有幾分害羞,但是努力不流露出來。
太小的孩子不懂事,會吵鬧。
年輕的姑娘……她怕給自己添堵,便決定女人只要干活的婦人,最好都是三四十歲的婆子。
王婆子一聽就明白過來,心里也能理解。
畢竟這般年輕,不防著才是傻子。
“另外還要一個好的,這個不著急,您慢慢幫我挑,寧缺毋濫。”孟映棠繼續(xù)道,“要聰慧些,能說會道,但是知進(jìn)退,會看人眼色,還要性子柔順些的,陪在我家祖母身邊伺候。這個人,月錢可以給高一些,活契。”
王婆子道:“老婆子明白了,定給您找個極穩(wěn)妥的人,您放心。”
孟映棠笑道:“有勞了。另外,我還想和您打聽一下,這昌州城里,有教規(guī)矩的嬤嬤嗎?不拘價格,但是一定要真的懂規(guī)矩禮儀,嚴(yán)格一些,不要見風(fēng)使舵,只會哄著主人家那種。”
王婆子想,大概是府上有待嫁的女孩子,要學(xué)規(guī)矩。
“老婆子和夫人投緣,也就跟您交個底兒。糊弄人的有的是,真正有本事的,都被達(dá)官貴人府上相互推薦,流不到咱們這里。”
孟映棠點點頭,“我想也是這樣。但是萬一有合適的,請媽媽一定推薦來試試。”
王婆子自然滿口答應(yīng)。
孟映棠見她說話誠實,便給了她一兩銀子的紅封。
王婆子高興地回去找人了。
孟映棠一直挺直的腰板塌了些。
明氏從內(nèi)室出來,笑道:“說得不錯。”
孟映棠嘆氣,“祖母,我裝得好累。”
小心翼翼,不敢說錯了話,不敢露怯,怕被人瞧不起。
“放心吧,大家裝得都累,不是你一個人。”明氏樂呵呵地道,“不過你找學(xué)規(guī)矩的嬤嬤做什么?不會是你自己要學(xué)吧。”
“是我要學(xué)。”孟映棠道,“周先生要我?guī)е苜R去王府找他,檢查功課。一次兩次我偷偷摸摸避開人,但是經(jīng)常去,怕是很難掩人耳目。”
“你光明正大去,為什么偷偷摸摸?”
孟映棠發(fā)愁,“規(guī)矩什么,我一竅不通……”
林家所謂的那些“規(guī)矩”,都是為了奴役和磋磨她。
真正的規(guī)矩和進(jìn)退,她根本不懂。
“我只怕給先生,給祖母和徐大哥丟臉。”
“只要臉皮厚,就不怕丟臉。”明氏道,“你想開點,咱們算哪盤菜,誰盯著我們?等我們真正能上桌的時候,別人得看我們臉色,我們就是規(guī)矩。”
孟映棠哭笑不得。
橫豎都是您老人家的道理,怪不得徐大哥暗戳戳說您是“常有理”。
但是祖母聰明,她愚笨,笨鳥要先飛。
孟映棠心想,一定要好好學(xué)規(guī)矩。
方方面面的知識,是她面對這個越來越大世界的底氣。
后來徐渡野回家聽說后,也反對,說她沒苦硬吃。
“要是那么想挨打受罰,讓我來就行。”他不要臉地咬著她耳朵道。
孟映棠其實有幾分倔強。
她認(rèn)定了,那就一定會去做。
明氏也再三叮囑她。
“周老頭什么時候讓你去王府找他?”明氏問。
“不知道呢,徐大哥 應(yīng)該已經(jīng)告訴先生我們來了,等著先生吩咐吧。”
“嗯。你去的時候只管挺直腰桿,”明氏叮囑她,“周老頭在魏王那里很有幾分體面,你又是周老頭唯一的弟子,便是把漱口水當(dāng)成茶水喝了,那些下人都得跟著你做。”
尊貴的客人怎么會出錯?
出錯的只有下人。
“不說那些。”明氏把手中握著的小瓷瓶推給孟映棠,神神秘秘,“這個你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