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孟映棠就在徐家待到了第四日。
她把家里收拾得干凈整齊,到第四日,連前面雜貨鋪子,她都完全給整理了一遍。
傍晚時候,徐渡野回來進鋪子的時候——
抬眼,不對,走錯了。
退回,不對。
退回來。
好家伙,這事大換樣啊!
想都不要想,肯定不是祖母能干出來的活。
定然又是那個窩囊的愛哭包了。
“怎么樣子?”明氏叉腰,一臉得意。
她挑的孫媳婦,不錯吧。
徐渡野冷哼一聲,“一兩銀子雇兩個丫鬟,比她干得好。”
“那你去雇來我看看。”
“是你不要丫鬟伺候,說只要自己能動,就不用人伺候。”
明氏氣結,半晌后指著他罵道:“一回家就氣我是不是?你不孝順我,還不許別人孝順我?”
“那您收了她當親孫女,反正我看也差不多了。祖母,該不會,她就是您流落在外的親孫女吧。”
“再胡咧咧,我真抽你。趕緊過來,干活!”明氏沒好氣地罵道。
徐渡野走到柜臺前,“做什么?你要是打我,別跳起來,小心閃了腰。”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飯香,后面似乎在炸什么,聞起來很香。
“我懶得打你,皮糙肉厚的。你臉不疼,我手疼。”明氏說著,蹲下去,從柜臺下面取出來——
一掛鞭炮。
一掛鞭炮。
又一掛鞭炮。
……
看著那些幾乎將柜臺堆滿的鞭炮,徐渡野無語,“咱們鋪子里,什么時候開始賣這種東西了?您也不怕有個火星子崩上去,直接把鋪子給炸了。”
這老太太,一天天的,凈整事兒。
“不賣,誰跟你說我要賣鞭炮了?”
“不賣,你留著自己放?”
“你說對了。”
“……您瘋了還是我瘋了?”
“趕緊搬出去,在門口都給我放了。”
徐渡野無語至極,“您老人家,這又是整哪出啊!”
還讓他娶親,他要是再娶個和祖母興趣相投的來,兩個女人能把家給拆了。
“你懂什么?聽我的就行。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
“您口味那么重吶。”徐渡野一邊跟她貧嘴一邊把鞭炮往外搬,“您說吧,到底要干什么?”
“你先去都給我放了,然后你就知道了。”
徐渡野無奈,只能按照她的吩咐,把鞭炮搬出來,連起來,繞了鋪子前面好多圈,然后用香把鞭炮點燃。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雜貨鋪門前,鞭炮炸裂的聲音,在寧靜的夏季傍晚,宛若驚雷,驚得四處的狗狂吠不止。
四周鄰居都探出頭來,就連住的遠一些的人,也都聞訊出來看熱鬧。
“放完了,您倒是給個話。”徐渡野道。
明氏挎著個籃子,有些吃力地從柜臺后面出來。
徐渡野見狀忙伸手去接,另一只手已經飛快地掀開蓋在上面的藍底包袱皮,“您弄什么,神神秘秘的?錢?怎么這么多銅錢?您不過了,要散財呢!”
“呸呸呸,是越散越有。”
明氏拉著他一起到門口,滿臉都是喜氣,“諸位街坊鄰居,我家這個操心的東西,前幾日在村里成親了。時間匆忙,沒有請各位來喝杯水酒,實在是失禮。奈何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撐不起來大場面,所以今日就略備些銅錢,讓大家沾沾喜氣。”
周圍人一聽,這高興啊!
不用隨禮,還有錢拿。
于是明氏大把大把撒錢,周圍人搶得不亦樂乎。
徐渡野:說好的當縮頭烏龜,低調做人呢?
祖母這是要昭告天下,以為這樣就能逼自己妥協嗎?
休想。
孟映棠也被明氏的操作驚呆了。
不過她沒敢往前去。
她知道徐渡野是不情愿的。
既然如此,她就不去討厭了。
不過不知道,他會不會把賬算到自己頭上,遷怒于自己……
散完錢,眾人收獲了錢,明氏收獲了很多祝福,皆大歡喜,只有徐渡野,一臉吃了……的表情。
“祖母,您這是做什么呢!”關門的時候,他忍不住埋怨。
“我釣魚呢。”明氏喜滋滋地道。
“釣魚?拿錢釣魚?”徐渡野郁悶地道。
他從來沒有這么尷尬過。
尬住了。
“當然是釣林家的魚了。”明氏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道。
徐渡野:“哪個林家?”
明氏對著后院努努嘴,“就是映棠之前待過的那家唄。”
“您也知道她之前待過別人家,好意思給我找個二婚的?”徐渡野終于找到理由反對這門親事了。
卻不想,這句話捅了馬蜂窩。
“二婚的怎么了?我就是二婚的,怎么了?”
徐渡野:“……沒說您。”
“說了,你就是說了。”
女人是不能講道理的。
徐渡野閉嘴。
明氏這才繼續道:“我這幾日,一直等著林家找上門呢!好幾日過去了,林家還沒亂嗎?他們不來,我不踏實,干脆放幾掛鞭炮,讓他們聽聽。要來的話,早點來,我懶得和他們聒噪,挑個你在家的時候最好。”
徐渡野:“您希望我把人打出去?”
“不僅要打出去,還要給我表現好。現在這不情不愿的樣子給誰看?等讓林家知道,映棠是咱們家的寶兒,讓他們追悔莫及!”明氏哼道,“讓他們知道,吃不了回頭草了!以后就別惦記著了。”
“我看惦記她的,只有您。”徐渡野哼了一聲。
明氏:“不知好歹的東西,日后你就懂得映棠的好處了。”
徐渡野眼前浮現出大餑餑來,喉頭滾動,“祖母,現在有大餑餑吃嗎?”
“不過年,誰蒸那東西?”明氏沒好氣地道,“映棠日日做那么多好吃的,還填不飽你?你還得吃那東西。”
暮色掩蓋了徐渡野可疑的臉紅。
他想,他是不是年紀大了,竟然都開始想女人了。
真可怕。
“映棠,做了什么好吃的,這么香?”明氏笑瞇瞇地道。
孟映棠站在灶臺間,之前被她絞得亂七八糟的頭發,這會兒經過明氏的修剪,變成了齊肩長發,柔順地披散著,更襯得她溫婉乖順。
“今日我炸了小河蝦,做了炙羊肉,下酒的田螺,炒了水芹菜,熬了蔬菜粥……”
“吃飯吃飯,餓死了。”明氏推了一把孫子,“還不去洗手幫忙端菜?真以為自己是大爺了?”
“不用不用,我來就行。”孟映棠自己能做的事情,從來不讓祖孫倆多動手。
不過明氏自己也好,還是徐渡野也好,都會搭把手。
“你呀,真是教不會。好男人早晚都得被你慣壞,更何況這種混賬東西。”明氏嘟囔道。
徐渡野表示,這個家里的話,都被祖母一個人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