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他做甚?”李瑜輕笑一聲:“我憑本事在他頭上,他若要陰陽怪氣,我自會讓他知道何為官大一級壓死人。”
從前寇朋可以說是老人,他是新人后輩便也就罷了。
如今他都是刑部尚書了,若還要避讓這官兒不白升了?
“何況三年時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陛下定然會嘉獎于寇朋的,到時候他指定與我平起平坐,”
景和三年,臘月初八,寇朋一行人回京述職,捧回了幾百箱賬本送至戶部,皇帝依然是龍顏大悅。
恰逢此時禮部尚書華朗請辭,所以風頭正盛的寇朋,便理所應當地接了禮部尚書的位置。
至于沈旦則被升正四品僉都御史,年后便出發巡按西北,皇帝這是一點也不讓人閑下來的意思。
出了宮門,李瑜瞥了眼瘦猴似的弟弟語重心長地道:“當時我說干了這行就沒法退了,說得沒錯吧?”
寇朋能成為禮部尚書沒錯,可你也不看看他多大年紀了。
古人壽命又不好說,指不定過完年他就嘎了呢?
沈旦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哥,我就愛干這行。”
得,還是那個小傻子。
李瑜搖搖頭:“三年都沒能看到自己老婆孩子,若不是年前你嫂子將你老婆孩子給接過來團聚,便又得好幾年過去。”
巡按御史是流動性的,帶著家眷出門肯定不行。
幾年不見家人……光想想李瑜就覺得受不了。
沈旦笑呵呵得:“淑娘不是那等不識大體的女子。”
國家大事,兒女情懷應該放在后面,這是他們夫妻二人達成的共識,何況家里有淑娘他很放心。
李瑜:“……行了,回吧,你兒子早不認識你了。”
他有種一巴掌沒有道理呼下去的無力之感。
沈旦臉上依舊掛著正氣的笑,李瑜望著他正義凜然的樣子,那種無力感就覺得更嚴重了。
“以后你若發現哥哥我是個貪官,你會怎么樣?”
這小子,肯定會大義滅親的吧?
想到被弟弟大義滅親的場面,李瑜便覺得心臟有點疼。
沈旦先愣了一下,隨即收起笑容滿臉嚴肅地看著李瑜。
“哥,您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您向來公正廉明,你任刑部尚書這兩年,可是為百姓翻了幾百樁冤案。”
這么好的大哥,怎么可能是貪官?
李瑜:“……萬一,哥我說的是萬一,萬一是你怎么辦?”
替百姓翻案都是真的,可他還是想問老二的立場。
到底是親情更重要,還是他心中的道更重要?
“哥,你不會無緣無故問這話。”沈旦盯著大哥的臉,語氣焦急:“你若是真做了對不起這身官服的事,便快些住手吧。”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你還是我和老三的好大哥。”
李瑜聞言覺得有些好笑,可還是忍不住逗他。
“那以前犯的事兒怎么辦?你要去告發我嗎?”
沈旦的陷入了糾結,李瑜也不打擾他只認真地等著。
“哥,你我是手足兄弟,除了我娘子與兒子母親以外,你就是我此生最親的親人了。”
當底線涉及到至親,沈旦覺得也不是不能活動的。
“只要你回頭是岸,我……我就當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將來若是事發,我也定然竭盡全力護哥周全。”
若是實在是護不了,他也想盡方法護哥家人周全。
總之讓他去告發他哥,那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李瑜笑了。
笑的還蠻開心。
小傻子。
他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兒,官居他之下的沈旦能有什么辦法?
李瑜只不過是隨便說說,可沈旦卻是將他的話當了真。
年后再次上任臨走的時候,居然千叮嚀萬囑咐地勸李瑜金錢乃身外之物,還勸他多看看佛經平心靜氣。
他哥在刑部呆久了,身上很染了些肅殺的味道。
除了貪贓以外,他還怕他哥枉法。
李瑜望著面前的佛經,神色不改地對老弟道。
“旦兒,哥信道。”
佛家強調忍讓與因果循環,道家則主張積極對抗。
他喜歡對抗,不喜歡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