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七年,四月十五日,這時正值杏花開放時間,也是到了會試放榜的時候所以會試榜單也被稱為“杏榜”。
晨霧還未散去的時候,禮部南墻外便早已涌起了人潮。
許多考生、小廝甚至一夜未歸,早早搶好了看榜的絕佳地盤,要么為自己、要么為主家看榜。
李瑜、吳景誠、寧源、章文翰四人趕來的時候,早就沒有位置可以擠了,還好小鹿昨就在榜下守著了。
他甚至還搬了塊石頭,踩在石頭上替自家郎君看榜。
李瑜攥著半塊冷透了的杏花糕,神色淡定地擠在人群里,他覺得自己的卷子也算是無懈可擊了。
甚至他都已經(jīng)在思考,殿試的時候萬一老皇帝從病床上爬起來,走到自己身邊看他答題的話……
他應(yīng)該如何毫不在意他的存在,才能夠不影響自己發(fā)揮。
隨著太陽慢慢升起,千呼萬喚的榜單也終于來了。
趁著掛榜的時候,李瑜把剩下的杏花糕也給吃了。
正在這時,榜單前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突然就那么蹦了起來,邊蹦邊嘶吼著大叫道。
"我中了!我終于中了,第三十六名,我是三十六名……"
他已經(jīng)考了第三次,這次再不中他就會被罰為吏。
好在,他成功了。
有成功的也有沒成功的,沒成功的只能唉聲嘆氣。
“哎,怎么又沒中?難道此生我就只能為吏不成?”
至于那些只考了一次的,那就只能安慰自己一次就中的都是少數(shù),下次再加油就行了。
因為小鹿不會說話,所以他只能掏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筆紙,在上面寫下自己看到的榜單后丟過來。
李瑜接住紙后立馬展開,然后便興奮地拽著寧源的胳膊道。
“叔本是會試第一名會元,叔本,你又得了第一,你殿試若是再得第一,你就是我朝第一位連中六元的才子了。”
有個如此有才的小舅子,他也感到非常驕傲。
寧源靦腆地笑了笑,略微忐忑的心也算是徹底落了下來。
“只不過是有些運氣罷了。”
只要自己能夠進殿試,那成為進士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p>
剛說完小鹿又丟了張紙過來,李瑜撿起來大笑道。
“孟貞,你小子又走狗屎運了,你是第一百二十一名,你即將成為我朝第三位十七歲的進士。”
只是他心里有些犯嘀咕,怎么還沒有看到自己的名次。
總不可能……他名次比孟貞還低吧?
吳景誠沉浸在喜悅之中,也沒注意到好兄弟表情有點怪,因為他都差點興奮地暈過去了。
隨著第三個紙團子丟過來,李瑜以為這下總該輪到自己了吧?
沒想到撿起來一看,卻見章文翰的名字赫然在上。
“第二百一十六名!”
這時候的李瑜開始有些緊張,他該不會那么衰落榜了吧?
不對啊,聽說今年主考官是禮部尚書華郎花尚書。
華郎與王知秋是一道的,兩人當(dāng)年也是同科好友來著。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應(yīng)該也會喜歡自己的文章才是啊。
察覺到他的情緒逐漸不太對,寧源連忙安慰道。
“子璇別著急,聽說今年要取四百二十位士子呢。”
憑子璇那一手好文章,他不信子璇會不在榜單上。
“是啊是啊。”吳景誠也不信,那么多人名就是全看完也得老半天了:“小鹿,你看仔細了。”
小鹿此時急得抓耳撓腮,第一遍榜看完了又接著看第二遍,第二遍看完又接著看第三遍。
第三遍看完日頭已經(jīng)升到正中央,擁擠的人潮也逐漸散去了些,小鹿還是沒找到自家郎君的名字,
這時候?qū)幵础蔷罢\、章文翰也開始幫忙找他的名字。
李瑜自己也開始找,從中午找到黃昏才徹底死心。
他……真的落榜了。
認清現(xiàn)實的他回去就把自己關(guān)房里,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他也不是沒想過自己會落榜,畢竟十七八歲成為進士是真的很少,他內(nèi)心也沒有那么脆弱。
主要是……吳景誠都中了,章文翰那傻白甜也中了。
雖然這個傻白甜有點沒禮貌,但是喝符水的也確實沒冤他。
自己,為什么沒中?
難道是王相和華郎改了風(fēng)格,忽然又不喜歡自己這種實干、激進的,反而喜歡那種沒有鋒芒的文章?
可是這也不應(yīng)該啊,今年會試的題擺明了就是挑實干派。
腦瓜子摳破了李瑜都想不明白,他最后還是沒忍住提了禮往相府跑,門房說相爺沒空不在家。
李瑜也難得厚起了臉皮,就在門房看門那地方等著。
任王家的下人如何看他,他也還是厚著臉皮一直等著。
從早上一直等到子時,等得寒意從腳尖襲滿全身,不停地哈氣讓自己的手暖和一些也沒等到王知秋回府。
等到最后,他居然趴在門房里頭的桌子上睡著了。
到子時末的時候,王知秋這才精神抖擻地從宮里回來。
門房見狀立刻迎上來:“相爺,有位叫李瑜的落榜舉子,提了幾盒糕點非要拜見相爺您。”
要不是他有舉子的功名,門房早就想拿大棒子給他趕走了。
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相爺是他想見就能見的嗎?
“嗯?”
聽到李瑜上門來尋自己,王知秋倒是也不覺得奇怪。
“人呢?”
聽說那少年居然在自家門口睡著,王知秋不由地笑了起來,遇事能睡著,說明倒也不怎么難過。
走到門房處王知秋推門望去,便見少年趴在桌子上睡得很不舒服,枕在桌上的手都凍得通紅的。
“可憐孩子,怎么不給人倒上一盞熱茶?”
雖然四月到處都是春暖花開,可是深夜里總是涼嗖嗖的,不用奴才說他也知道這些人慣愛看人下菜碟的。
“子璇,李子璇,醒醒。”
李瑜是被拍醒的,睜開眼便看到王知秋那張和藹的大臉,他連忙站起來朝著他行禮。
“學(xué)生居然在相府睡著了,是學(xué)生失禮還望宰輔莫怪。”
死腦袋,咋能睡著了呢?
因為用手枕著腦袋睡覺,他的手臂此時已經(jīng)麻了。
不過也不敢為自己按摩按摩,畢竟不能在宰相面前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