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超躍要回廠房換一身衣裳面試,江陽作為面試官,自然也要換上一身正式的西裝。
驅(qū)車來到自己租房居住的富麗小區(qū),電梯間貼著《十萬個冷笑話》電影宣傳海報。
江陽按下6樓,電梯門即將關(guān)閉時,瞥見樓道外藍(lán)色身影急匆匆的趕過來。
江陽按開電梯門,餓了么小哥拎著藍(lán)色帆布袋擠進(jìn)來,對江陽點頭笑:“謝了哥們。”
“最近外賣生意咋樣?”電梯門關(guān)上,江陽閑聊道。
餓了么小哥嘿嘿笑:“還行吧,一單算上補貼能有六七塊,餓了么和美團打得兇呢,高校補貼賊猛,純粹錢多了燒的,賠錢賺吆喝,便宜我們這些騎手了。”
這年頭,團購,外賣,電商市場尚未被巨頭壟斷,資本家都在燒錢搶占市場。
過個幾年,行業(yè)一家獨大,就是割韭菜的時候了。
江陽并非沒想過抓緊這些時代的風(fēng)口,創(chuàng)業(yè)賺錢。
只是重活一世,還累死累活的賺錢,不好好享受生活,意義何在。
反正爸媽在霧都開的超市生意一直很好,雖然抵不上沃爾瑪,大潤發(fā)這樣的大型商超,但規(guī)模也不小,還有些品牌影響力。
要不是覺醒小花養(yǎng)成系統(tǒng),江陽真就想踏踏實實啃老。
江陽來到出租屋,剛掏出鑰匙,接到老媽打來的電話,一開口就是濃重的霧都話:“寄給你嘞臘肉,收到?jīng)]得?”
“在冰箱里放著呢,腌過頭了,齁咸齁咸的。”
“出切闖了一個月嘮,找到工作沒得嘛?在哪點兒哎?”
“魔都淞江區(qū),這邊制造業(yè)集中,工廠多,面試過幾個小廠的會計,財務(wù),都沒通過。”
自己是在一個月前,和老爸吵架賭氣離家出走闖事業(yè)那幾天重生的。
青春期的叛逆。
總是想向父母證明自己。
幼稚得可笑,倒也符合十年前自己的作風(fēng)。
關(guān)上房門,環(huán)顧自己的出租屋。
2000元一個月的二室一廳,裝修當(dāng)然談不上多豪華。
燃?xì)庠睿照{(diào),冰箱,獨立衛(wèi)浴,該有的都有。
客廳里擺著小米第一代空氣凈化器,茶幾上堆著《盜墓筆記》實體書。
夕陽透過陽臺“福”字靜電窗花,照得屋里一片敞亮。
手機聽筒里傳來家里熟悉的超市廣播:支付寶掃碼領(lǐng)紅包,全場滿50減5。
老媽應(yīng)該是在自家超市忙活,抽空打的電話:“還找不找工作哦?”
“不找了。”
“不找逗對嘮!”
仿佛是期待已久的回答,老媽笑出聲:
“莫跟你老漢兒賭氣嘮,回來繼續(xù)讀高三兒嘛,你老漢兒說你不混出個人樣兒就莫回來,都是氣話,你老漢兒也是,曉得你成績不好,還不多說點兒鼓勵你嘞話,非要讓你切社會上吃苦,有必要邁。”
老媽補充道:“我們屋頭超市嘞生意好得很,你讀大學(xué)選個工商管理專業(yè)嘛,也可以繼承家業(yè)撒。”
爸媽希望他接管家業(yè),自己當(dāng)年覺得沒意思,不如自己打拼出來。
這種差著輩分的價值觀沖突,讓那時候自己對父母的安排格外抗拒。
“我沒和爸賭氣,再給我點時間,說不定真能混出點名堂在電視上露臉,給你們長長臉。”
“你莫不是在開玩笑哦?”
“認(rèn)真的,公司都開好了,馬上就要和一個未來的女明星談簽約事宜,從紡織廠的女工里挑出來的。”
“果然是在開玩笑哦。
電話那頭的老媽松一口氣。
兒子是自己養(yǎng)大的,自己還不了解么。
開個收據(jù)單都開不明白,還能開公司?
別的不說,就說今年上半年,好幾次班主任把她喊去學(xué)校,都是因為兒子談戀愛的事。
在紡織廠女工選了個未來女星談簽約事宜?
扯淡呢!
哪個廠妹能逆天改命成女明星,兒子十有**是找不到工作,去廠里泡妞了。
江陽來到主臥,打開衣柜:“媽,你要是心疼我,回頭給我轉(zhuǎn)10萬,以后要給員工開工資,手頭有點緊。”
“又要10萬?想都莫想!離家出走的時候給你嘞10萬嫩個快就用完嘮?你老漢兒要是曉得你在外頭嫩個瀟灑,回來還要給你一耳屎!”
老媽呵斥幾句。
語調(diào)又軟下來:“你妹兒都在念你,早點兒回來,注意安全措施,莫搞出人命來,在外頭沒得哪個護到你。”
“過年就回來,高考我也會參加,愛你,老媽!”
江陽說的是實話。
不僅要參加高考,北電,中戲,上戲的藝考江陽也打算參加,否則半個月前報名白瞎了。
至于會有怎樣的成績,當(dāng)然要看自己能從楊超躍身上薅到多少屬性。
電話掛斷。
手機收款短信提示音響起,10萬元到賬。
嘴上說著獨立,經(jīng)濟上仍依賴家里支援。
老爸說他走了就別回來,想讓他在外頭吃苦回去才能發(fā)奮學(xué)習(xí),實際上肯定對他格外擔(dān)憂,只不過放不下來給他打電話。
老媽嘴上說不給他轉(zhuǎn)錢,電話掛斷后,庫庫的轉(zhuǎn)。
江陽可太了解自己家庭成員那點小心思。
嘴上狠心,實際心疼
掃一眼衣柜里的服裝。
最貴的,當(dāng)屬衣柜里那套當(dāng)初從家里帶出來的定制款西裝。
2萬元定制款。
前世自己是為求職而穿,沒想到現(xiàn)在用來忽悠還是廠妹的楊超躍。
規(guī)整換上,指尖撫過西裝駁領(lǐng),羊毛混真絲的文理質(zhì)感十分真切。
收腰線卡得恰到好處,袖口嵌入凹槽的瞬間,小臂肌肉在定制襯衫下繃出流暢弧度。
這具18歲的身體尚未被煙酒侵蝕,1米80的身高,像株筆直的白楊。
江陽不由得感嘆:“年輕真好。”
身體機能變年輕了,思想依舊和前世一樣。
永遠(yuǎn)喜歡18歲的漂亮妹妹。
對青春本能的留戀。
扣上紐扣時,全身鏡右下角裂著的蛛網(wǎng)狀的紋路,仿佛把鏡中人切割成2015與2025兩個時空。
左側(cè)是江陽俊朗緊繃的下顎線,右側(cè)則倒映著前世酒局應(yīng)酬練就出來的游刃有余的眸光。
一邊是曾經(jīng)的幼稚,一邊是無限可能。
既熟悉又陌生。
……
楊超躍回到廠里,脫掉工裝,梳妝打扮一番,盡量把自己身上紡織廠那股機油味清洗干凈。
提前半小時,來到先前和江陽約定面試的星巴克咖啡廳。
玻璃幕墻倒映著楊超躍借來的粉色雪紡裙。
這是宿舍室友在老家縣城商場買的撤柜款,袖口還留著沒剪凈的線頭。
也是她能在紡織廠借到的,最好看的服飾。
為了保持形象,保暖的秋褲自然沒有穿上。
數(shù)著臺階往里走,楊超躍鼻尖凍得有些發(fā)紅,推開玻璃門,雪紡裙被迎面的暖氣吹起褶皺。
突如其來的溫差令楊超躍有些不適應(yīng)。
畢竟她沒來過星巴克用餐,覺得不是她這種收入的人去得起的地方。
以往要么是路邊攤,或者是沙縣這樣的店面。
有種自己不屬于這里的局促感。
害怕自己的穿著顯得格格不入。
前臺系著綠色圍巾的店員掃了楊超躍一眼。
里頭座位,坐著幾個裹著繭形羽絨服的都市白領(lǐng),敲擊著初代MacBook Air的背光鍵盤。
桌上放著最新款玫瑰金IPHONE6。
前臺正在點餐的顧客,手機里的微信綠泡泡圖標(biāo)是楊超躍沒見過的。
她的老式翻蓋諾基亞,最常用的聊天工具,是手機QQ。
別人習(xí)以為常,自己像個闖入者
楊超躍找了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局促的聽了會兒店里播放的《All of Me》鋼琴曲,起身去前臺,有些怯懦的瞄著價目表,然后又抬頭瞧著店員胸口別著的金屬銘牌上寫著的‘歡迎使用星禮卡’,問道:
“你們這里,是要辦了星禮卡,才能消費嗎?”
“可以直接付現(xiàn)金的。”
聞言,楊超躍心里松一口氣。
再次打量一番價目表,發(fā)現(xiàn)最便宜的熱美式也要35元。
“我要兩份熱美式,小杯的。”
“沒有小杯的,美女,最少是中杯的。”
“奧……”楊超躍縮了縮肩膀,很不習(xí)慣這種消費場景,心底露怯:“那就來兩份中杯的。”
取出錢包里疊放整齊的零錢。
自己學(xué)生時代會省吃儉用買一件衣服。
剛進(jìn)廠打工時會計算一小時的工資能買什么。
兩杯咖啡就花了70元,在紡織廠踩300個線頭才能賺回來。
這地方果然不是她來得起的。
為了給面試官一個好印象,這錢不能省。
硬著頭皮消費。
楊超躍握著兩杯熱美式,來到靠窗的位置,一杯放在對面座位上,等待江陽到來。
咖啡香氣聞起來很不習(xí)慣。
她自己那杯品了一小口,苦苦的,沒娃哈哈好喝。
有錢人為什么都喜歡喝這個?
楊超躍不懂,但羨慕。
羨慕人家收入高,羨慕人家有好工作。
小時候羨慕同學(xué)穿名牌,自己只能穿平價衣服。
工作后羨慕收入高的年輕人能出國旅游,自己預(yù)算有限。
羨慕別人能有團圓完整的家庭。
面試女團的流程是怎樣的?
一會兒面試官會問自己哪些問題?
楊超躍心里一點底也沒有,以往不論是在紡織廠當(dāng)女工,還是在餐館當(dāng)服務(wù)員,都是不需要面試的,能干活就行。
不論怎樣,這次的機會,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
哪怕心里沒底也要硬撐。
擱桌上的老式翻蓋諾基亞響起鈴聲。
正是先前招聘廣告上的電話,楊超躍備注的是江經(jīng)理。
“江經(jīng)理。”楊超躍接通電話,心底忐忑:“我到星巴克了。”
“我剛進(jìn)門,你坐哪個位置?起身招招手。”
楊超躍下意識的起身招手,抬頭看去,第一眼便看見推門進(jìn)來的江陽。
一身西裝筆挺,認(rèn)不出是什么牌子,只覺得穿在對方身上像韓劇里的財閥特助。
超過一米八的身高,肩膀?qū)掗熀茱@眼,梳著大背頭,看上去精明干練,手里提著公文包。
鼻梁高挺,眼尾狹長,下顎線清晰流暢,皮膚白皙,帥氣得令她有些愣神。
一點也不像中年男人的樣子。
拋開穿著打扮不談,光是這張臉,似乎和她年紀(jì)相仿。
這是,她的面試官?
在娛樂公司打拼到人力資源部經(jīng)理的職位,應(yīng)該差不多也有三十歲的年紀(jì)吧。
還是說,對方只是顯年輕而已?
楊超躍下意識捏住裙擺,一點欣賞帥哥的心思都沒有,忐忑的看著江陽走來。
“請問是楊超躍女士嗎?”
“是的,是我。”
楊超躍下意識的調(diào)整坐姿,試圖掩蓋衣服的線頭。
有青澀,有窘迫,以及想要變得更好的倔強。
江陽一副職場老干部的姿態(tài)對楊超躍伸手,笑道:“你好,楊女士,我是陽光娛樂人事部的經(jīng)理,江陽,也是你這次的面試官。”
江陽的笑容,好看得令楊超躍有些晃眼。
她更忐忑了。
因為江陽整個人散發(fā)出來的氣質(zhì),成熟,老練,和她之前在廠里接觸到的人,完全不一樣。
“您好,江經(jīng)理。”楊超躍有些倉促的伸手過去。
江陽輕輕握一下楊超躍的手指,便招呼對方坐下:“成年了吧?”
“成年了的!這是我身份證。”楊超躍用舌尖快速舔過門牙掩飾緊張,嘴角保持微笑。
當(dāng)江陽的視線掃過出生日期時,她下眼瞼輕微抽搐,突然補充:“算上虛歲,成年了的!”
“原則上來說,我們公司簽約藝人的年齡,得按身份證上來算。”
江陽拉開公文包拉鏈,取出面試登記表和一支萬寶龍鋼筆,摘下筆帽,照著遞來的身份證,在姓名這一欄里寫下楊超躍三個字。
萬寶龍筆尖反射頂燈暖光,在登記表投下細(xì)長陰影,墨跡滲透紙張纖維。
字體帶著筆鋒,十分工整,看得楊超躍莫名的緊張。
指尖微微顫抖的推了推咖啡杯,纖細(xì)手腕上露出紡織女工特有的薄繭:“江經(jīng)理,您的咖啡。”
又苦又貴的熱美式,令楊超躍很不適應(yīng),但她不敢說出來,臉上掛著笑:“挺好喝的,趁熱。”
“謝謝。”
江陽接過咖啡,微微抿上一口:“時間寶貴,我們直入主題,面試正式開始吧。”
“好的!”
“楊女士,你的身高是?”
“1米68。”
“體重呢?”
“100公斤。”
江陽提筆寫下,抬頭瞄對方一眼:“公斤?紡織廠的伙食這么好嗎,楊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