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越來越大,像扯碎的棉絮,夾雜著冰冷的雨水,糊得人睜不開眼。
火車的速度不減反增,在漆黑的曠野上狂奔,車頂的鐵皮被凍得像冰塊,每一次顛簸都讓小林雪子感覺自己的骨頭快要散架。
她緊緊靠在許峰懷里,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耳邊只剩下風聲和許峰沉穩的心跳。
“雪子,醒醒!別睡過去!”許峰的聲音像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帶著一絲焦急。他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臉頰。
冰冷的觸感讓小林雪子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她勉強睜開眼睛,看到許峰堅毅的下巴和被風雪打濕的睫毛。
“我們……去哪兒?”她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去車頭。”許峰的回答言簡意賅。
去車頭?那不是駕駛火車的地方嗎?
小林雪子還沒來得及細想,許峰已經將她打橫抱起,用外套將她裹得更緊。
“抱緊我的脖子,不管發生什么都不要松手!”
許峰的聲音充滿了力量,讓小林雪子下意識地照做。
下一秒,她就感覺身體一輕,許峰已經抱著她,在顛簸濕滑的車頂上站了起來。
這簡直是瘋了!
在高速行駛的火車頂上,頂著狂風暴雪,還抱著一個人行走,這已經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疇。
但許峰的腳步卻異常沉穩,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過一樣精準。
他彎著腰,頂著風,一步一步地朝著車頭方向挪動。
小林雪子把臉埋在他的胸口,根本不敢看外面。
她只能感覺到腳下鋼鐵巨獸的咆哮和風雪的怒吼,以及抱著她的這個男人,那如同磐石般穩定有力的臂膀。
一節,兩節,三節……
每一節車廂的連接處都是一次考驗,許峰需要精準地判斷時機,在火車顛簸的間隙,一步跨過那道晃動的深淵。
終于,他們來到了緊挨著車頭的那節煤車。黑色的煤塊堆得像小山一樣,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雪。
許峰抱著小林雪子,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松軟的煤堆起到了很好的緩沖作用,兩人陷在煤堆里,雖然弄得一身狼狽,但總算暫時避開了頭頂的狂風。
“你在這里等我。”許峰將小林雪子安置在一個避風的角落,然后從煤堆里爬了出來,悄無聲息地摸到了駕駛室的后面。
駕駛室的門關著,但能從窗戶看到里面透出的火光和兩個人影。一個是身材魁梧的司機,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前方。
另一個是瘦小的司爐工,正哼著不成調的曲子,一鏟一鏟地往熊熊燃燒的火箱里添煤。
兩人似乎正在聊天,聲音斷斷續續地順著風傳來。
“該死的,這鬼天氣!還讓不讓人活了?”司爐工抱怨道:“聽說下一站,又有鎂國老爺要搭車,我們還得給他們準備咖啡和點心,憑什么!”
“少說兩句吧。”司機是個中年人,聲音透著一股無奈:“人家是戰勝國,我們是戰敗國,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忍忍吧,等到了東京就好了。”
“忍?我忍不了!”司爐工把煤鏟重重地一扔:“等我攢夠了錢,我就去黑市買把槍,和他決斗!”
許峰在外面聽得清楚,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看來這兩個人,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他不再猶豫,像壁虎一樣貼著駕駛室的外壁,悄悄地繞到了側面。
他看準一個司爐工轉身添煤的瞬間,猛地拉開駕駛室的門,閃身而入!
“誰?”司機最先反應過來,他剛一回頭,眼前就一道黑影閃過。
許峰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一記干凈利落的手刀,精準地砍在他的后頸上。
司機連哼都沒哼一聲,身體一軟,就趴在了操作臺上。
“你……”司爐工嚇得魂飛魄散,剛舉起手里的煤鏟,就被許峰一腳踹在小腹上。
他慘叫一聲,整個人像蝦米一樣弓了起來,倒在地上。
許…峰上前一步,又在他后頸補了一下。
整個駕駛室瞬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火箱里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火車運行的轟鳴聲。
從闖入到解決戰斗,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鐘。
許峰將兩個昏過去的人拖到角落,用繩子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又撕下布條堵住了他們的嘴。
做完這一切,他才走到門口,對著煤車里的小林雪子招了招手。
小林雪子探出頭,看到駕駛室里已經換了主人,那個剛才還讓她感到畏懼的男人,此刻正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操作臺前,饒有興致地研究著那些復雜的儀表和閥門。
她連滾帶爬地進了駕駛室,一股混合著煤煙和機油味道的熱浪撲面而來,瞬間驅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她看著角落里被捆成粽子的兩個倒霉蛋,又看了看許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過來,靠火箱近一點,暖和。”許峰頭也不回地說道。
小林雪子走到火箱邊,感受著那灼人的熱度,凍僵的身體終于漸漸恢復了知覺。
她看著許峰的背影,那個背影寬厚而沉穩,仿佛天塌下來都能扛住。
“你……你真的要開火車?”她忍不住問道,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不然呢?”許峰回過頭,沖她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我跟你說過,坦克飛機我都會,開個火車,問題不大。原理都差不多,不就是燒開水嘛,比開拖拉機高級不到哪去。”
他一邊說,一邊有模有樣地拉動了一個閥門,火車發出“嗚——”的一聲長鳴,速度似乎又快了幾分。
小林雪子被他這副樣子逗笑了,心中的緊張和擔憂也消散了大半。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和一個怪物同行。一個無所不能,總能創造奇跡的怪物。
她脫下濕透的外套,在火箱邊烤著。
駕駛室雖然簡陋,但此刻在她眼中,卻是世界上最安全、最溫暖的港灣。
窗外,風雪依舊。
而他們,正駕馭著這頭鋼鐵巨獸,全速沖破黑暗,朝著未知的東京,一路狂奔。
許峰的確是個天才。
或者說,他那來自另一個時空的靈魂,讓他對這些機械造物有著天然的理解力。
他只花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基本摸清了這臺蒸汽機車的“脾氣”。
什么時候該加煤,什么時候該放氣,如何控制速度,如何應對不同的坡度,他操作起來,竟比那個開了十幾年車的老司機還要平穩。
火車在他的操控下,像一匹被馴服的野馬,在漆黑的鐵軌上奔騰,發出歡快的嘶鳴。
小林雪子烤干了衣服,身體也暖和了過來。
她好奇地看著許峰熟練地操作著那些閥門和拉桿,眼中異彩連連。
“夫君,你以前真的沒開過火車?”
“真沒有。”許峰一邊盯著前方的鐵軌,一邊回答:“不過我看過不少書,理論知識豐富。實踐嘛,一回生二回熟。”
他又拉了一下汽笛的拉繩,悠揚的汽笛聲劃破了風雪。
“你看,多簡單。”他得意地笑道。
小-林雪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家伙,總是這么不經意地顯露著自己的不凡,還偏偏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他們在駕駛室的角落里,找到了原車組人員留下的食物——兩個硬邦邦的黑面包,一壺涼水,還有半瓶劣質的燒酒。
在此時此地,這已是難得的美味。
許峰把面包掰成兩半,遞給小林雪子一半。
兩人就著涼水,靠在溫暖的火箱邊,吃著這頓簡單卻又格外有意義的“晚餐”。
在這樣緊張的逃亡途中,能有這樣片刻的溫馨,實在太過奢侈。
然而,麻煩很快就來了。
“前面有燈光。”許峰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起來。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遠處的風雪中,出現了一片星星點點的燈火。
萬用雷達顯示,那是一個規模不小的車站。
“是中途的停靠站。”小林雪子也緊張起來:“我們怎么辦?如果直接開過去,他們肯定會發現異常,拉響警報的。”
按照列車時刻表,他們應該在這個車站停靠十五分鐘,進行補給和人員交接。
一旦他們不停,車站方面立刻就會通過電報告知下一站,甚至通報給鐵路沿線的駐軍。
許峰的腦子飛速運轉。
停下,肯定不行。
車站的值班人員和警察會上來檢查,看到被捆起來的司機和司爐,一切都完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