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仙撿了個小傻妻 第4章 月下第一課

第二日天剛擦亮，謝昭珩就站在了蘇小棠的房門前。

他手里攥著一卷青竹簡，是昨夜翻遍藏經(jīng)閣挑出的《清靈吐納訣》——最基礎(chǔ)的引氣入體法訣，連外門孩童都能學(xué)。

指節(jié)抵在木門上頓了頓，又放輕了力道，終究只是叩了叩門框。

“小棠？“

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蘇小棠揉著眼睛探出頭，發(fā)頂翹起一撮亂毛，像只剛從窩里鉆出來的小獸。

她鼻尖動了動，忽然眼睛發(fā)亮：“昭昭帶糖了？“

謝昭珩被問得一怔，這才想起方才在膳堂順了塊桂花糖，正擱在袖袋里。

他摸出來遞過去，蘇小棠立刻笑成朵花，含著糖跟在他身后蹦跳，發(fā)辮上的紅繩晃得人眼暖。

后山空地上，晨霧還未散盡。

謝昭珩站在青石板中央，玄色道袍被風(fēng)掀起一角。

他低頭看了眼仰頭望他的小人兒，喉結(jié)動了動：“今日教你吐納。

先學(xué)坐功。“

蘇小棠立刻盤起腿，可左腳剛搭上右膝就滑下來，急得直撓頭：“像昭昭那樣！“

“慢慢來。“謝昭珩在她對面坐下，伸手按住她亂動的腳踝，“足心朝天，腰背挺直——對，頭別低，看前面那株松。“

晨風(fēng)吹過松林，松針簌簌落。

蘇小棠的目光追著松針跑了半刻，忽然“哎呀“一聲：“昭昭的發(fā)帶歪了！“

謝昭珩原本繃著的肩線軟下來，抬手將滑落的玉冠重新系好。

他望著蘇小棠圓溜溜的眼睛里映著自己的影子，忽然想起昨日她撲進懷里時說“想保護昭昭“的模樣——那是他活了二十四年，頭一次有人說要護著他。

“小棠。“他屈指輕叩她額頭，“心思要沉到丹田。“

“丹田在哪呀？“

“這里。“謝昭珩指尖點在自己心口，又覆上她的手背，帶她按在小腹，“氣從鼻入，順著這條線往下走。“

蘇小棠的臉蹭過他手背，溫溫?zé)釤岬摹?/p>

她忽然抽了抽鼻子：“昭昭身上有藥香！“

“昨日在藥園待了半日。“

“還有...還有松脂味！“她眼睛亮起來，“像去年冬天，我在破廟撿的小松球！“

謝昭珩的指尖微微發(fā)顫。

他想起雜役房的老嬤嬤說，這傻姑娘從前在街頭流浪時，總把撿來的破銅爛鐵當(dāng)寶貝。

可此刻她仰著頭，說他身上的氣味像寶貝，倒讓他覺得自己成了被珍視的那個。

“先學(xué)呼吸。“他清了清嗓子，“吸氣——“

“呼——“蘇小棠鼓著腮幫子吹氣，把他額前的碎發(fā)都吹亂了。

謝昭珩盯著她憋紅的臉，到底沒繃住，低笑一聲：“是吸氣，不是吹糖人。“

“那昭昭再教一遍嘛！“她拽他袖子，糖渣沾在嘴角，“小棠肯定學(xué)！“

這一日從晨霧未散到日頭西斜，后山空地上總飄著細碎的說話聲。

謝昭珩教得慢，蘇小棠學(xué)得歪歪扭扭，可他竟不覺得煩。

直到晚風(fēng)裹著涼意吹來，蘇小棠的腦袋開始一點一點，他才驚覺已過了三個時辰。

“今日就到這兒。“他伸手要扶她起來，卻見她膝蓋上沾了草屑，鬼使神差地蹲下去，替她拍干凈。

蘇小棠忽然撲進他懷里，發(fā)頂蹭著他下巴：“昭昭教小棠，小棠好開心。“

謝昭珩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望著遠處被夕陽染成金紅的山尖，忽然覺得這天地間的寒意，好像沒那么刺骨了。

是夜，蘇小棠蜷在床上睡得正香。

她忽然皺起眉頭，鼻尖急促地抽動——那氣味像腐木混著腥血，比后山的“臭臭“更濃。

小身子猛地一震，她掀開被子赤著腳沖出門，連鞋都顧不得穿。

“昭昭！

昭昭！“她拍著謝昭珩的門，指節(jié)撞得發(fā)紅，“臭臭來了！

好多臭臭！“

門“嘩啦“一聲開了。

謝昭珩穿著中衣站在門內(nèi)，眉峰緊擰。

他剛要開口，忽然瞳孔微縮——風(fēng)中飄來若有若無的妖異氣息，像淬了毒的針，扎得他后頸發(fā)疼。

“去演武堂敲警鐘。“他抓住蘇小棠的手腕，將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我去守山殿。“

“我跟昭昭一起！“蘇小棠攥緊他的衣袖，“小棠聞得到臭臭在哪！“

謝昭珩的手指在她腕間收緊。

他望著她因急而泛紅的眼尾，到底沒推開，只將她護在身側(cè)：“跟緊我。“

兩人穿過月洞門時，守山弟子的驚呼聲已從山腳下傳來。

謝昭珩的“寒星“劍嗡鳴出鞘，劍氣凝成冷光；蘇小棠踮著腳四處張望，忽然拽他往左邊跑：“那邊！

臭臭在那邊！“

待他們趕到時，三道黑影正試圖突破護山大陣。

謝昭珩的劍劃出銀弧，瞬間挑落兩個妖修；蘇小棠則扯著嗓子喊：“右邊樹后面還有一個！“

最后那妖修剛要偷襲，被謝昭珩反手一劍釘在樹上。

他轉(zhuǎn)頭看向蘇小棠時，見她正蹲在地上撿自己方才掉落的發(fā)帶，發(fā)尾沾著草葉，卻笑得眼睛彎成月牙：“昭昭好厲害！“

守山長老帶著弟子們趕到時，謝昭珩正彎腰替蘇小棠系發(fā)帶。

他聽見長老驚嘆：“這傻姑娘...竟比咱們的探妖鈴還靈？“

他沒接話，只是替蘇小棠理了理被夜風(fēng)吹亂的發(fā)。

掌心觸到她耳尖的溫度，忽然想起方才她撲進自己懷里時，那股子不管不顧的信任——原來被人依賴，是這樣暖的滋味。

次日清晨，謝昭珩將《清靈吐納訣》換成了一本獸皮小冊。

“這是《百獸嗅靈錄》。“他翻到畫著青尾狐的那頁，“以后不背口訣了，你聞著這上面的氣味練氣。“

蘇小棠立刻把臉埋進書頁里，像只小倉鼠：“有松脂味！

還有...還有甜甜的，像蜂蜜！“

“這是青尾狐的妖丹氣息。“謝昭珩指著圖注，“你昨日聞到的'臭臭'，是血蟒妖。“

“血蟒臭臭！“蘇小棠立刻在另一頁找到血蟒圖，用力點頭，“小棠記住了！“

往后的日子里，后山空地上的場景變了模樣。

謝昭珩不再讓蘇小棠枯坐吐納，而是帶著她辨認(rèn)妖獸氣息：“這株紫葉草旁有狼妖路過“，“這潭水被蛇妖浸過“；蘇小棠則像只小雷達，總能在他察覺前揪出藏在暗處的妖氣。

某日星子滿天時，蘇小棠靠在謝昭珩肩上打盹。

她的腦袋隨著他的呼吸輕晃，忽然迷迷糊糊地嘟囔：“哥哥...暖暖的...“

謝昭珩的腳步猛地頓住。

月光落進他眼底，將那抹從未有過的柔軟照得透亮。

他低頭看了眼懷里睡得正香的小人兒，終究沒糾正那句“哥哥“，只是將外袍又裹緊了些。

這一幕被躲在樹后的柳青看了個正著。

她攥著手里的信箋，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信上的墨跡未干，寫著“蘇小棠身世成疑，望家族派人查探“。

夜風(fēng)掀起信角，她望著謝昭珩背著蘇小棠遠去的背影，喉間泛起苦澀——那個曾經(jīng)連多看她一眼都嫌煩的人，如今卻會為了個傻姑娘，在寒夜里守著她練氣到三更。

謝昭珩將蘇小棠送回房時，她仍睡得香甜。

他替她掖好被角，目光落在她床頭的《百獸嗅靈錄》上。

書頁間夾著半塊桂花糖，是他今日新給的。

“若你身世有隱...“他伸手撫過她發(fā)間的紅繩，聲音輕得像嘆息，“我定要查個明白。“

窗外，一只黑羽烏鴉撲棱著翅膀掠過。

它停在院外的老槐樹上，金紅色的眼睛在夜色里泛著幽光，像是在盯著房內(nèi)的兩人。

謝昭珩轉(zhuǎn)身時，恰好瞥見那抹黑影。

他的眉峰微挑——后山寒潭林的烏鴉，何時有了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