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上,一支府軍隊伍緩緩前行。
為首的三個百戶勒馬停步,望著前方山口巍然聳立的城門,眉頭緊皺。
“大人,前面就是鐵林堡了。”一名斥候低聲稟報。
“這是鐵林堡?”絡腮胡百戶瞇起眼睛,語氣里滿是不可置信,“不是說,鐵林堡只是個小小的戍堡嗎?這怎么……看著比縣城還氣派?”
三人面面相覷,心中驚疑不定。
光是前面這一道護城河,就難以逾越。
“許百戶就是來這里要人的?”另一名百戶沉聲問道。
“是,大人。”斥候點頭,“可至今未歸,參將大人這才派咱們來尋。”
正說著,遠處城墻上驟然響起低沉的號角聲。
“嗚——”
剎那間,城墻上人影閃動,數十名弓箭手齊刷刷現身,弓弦拉滿,箭矢直指城下。
“下面何人?!”城墻上傳來一聲厲喝。
絡腮胡百戶深吸一口氣,高聲回應:“我乃青州府軍陷陣營張百戶,奉命前來尋人!”
“此處乃邊軍鐵林堡戍衛所,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城墻上的人毫不客氣,“速速退去!”
“什么?閑雜人等?!”張百戶臉色一沉,暗罵一聲,強壓怒火喊道:“前些日子,許百戶奉命來此,至今未歸!參將大人命我等前來要個說法!若是不給個交代,我等如何回去復命?!”
“什么參將大人?俺們不認識!”城墻上的人嗤笑一聲,“鐵林堡只認林大人!”
“那便請林大人出來說話!”張百戶咬牙道。
“你讓請就請?”城墻上的人語氣輕蔑,“林大人公務繁忙,沒空搭理你們!有什么話,跟我說!”
“放肆!”張百戶勃然大怒,“區區一個小卒,也敢如此狂妄?!活膩了嗎?!”
“呵!”城墻上的人冷笑一聲,“我倒要問問你們,興師動眾,刀兵相向,莫非是投了韃子,想來攻我邊關?!”
“你……!”張百戶氣得臉色鐵青。
他原本對鐵林堡存了十二分的輕視。
不過是個邊關戍堡,能有多大陣仗?
帶著三百多號陷陣營精銳,往城下一站,那些戍堡兵還不得嚇得屁滾尿流?到時候隨便找個借口進去搜查,把人帶走便是。
在他想象中,戍堡就是一道歪歪扭扭的土圍墻,一個搖搖欲墜的門樓子,幾座漏風的箭樓,外加幾排低矮破舊的兵舍。最多再有個陰暗潮濕的地牢,能藏住什么人?
可眼前青灰色的城墻,沿著山勢堆砌起來,足足有三四丈高,垛口整齊如刀削,箭樓巍峨聳立。這哪是什么戍堡?分明是座要塞!
更可氣的是,吊橋懸在半空,他們只能隔著護城河看著對面,干瞪眼。
張百戶額頭滲出冷汗。
若是尋常時候,執刀拿槍嚇唬地方衛所或者鄉勇,他很有經驗。他們見到府軍,哪個不是點頭哈腰?可眼前這些戍堡兵,非但不怕,反倒張弓搭箭指著自己!
真要打?
他偷偷瞥了眼城墻,那些戍堡兵個個膀大腰圓,持弓的手穩如磐石。更可怕的是他們的眼神,像狼一樣閃著兇光。這哪是戍堡兵?分明是群殺才!
“大人……”親兵小聲提醒,“參將大人說過,活要見人,死……”
“閉嘴!”張百戶厲聲打斷。
他心一橫。
戍堡兵再兇也是兵,給他們十個膽子,敢真對府軍動手?
“一個小小的戍堡,竟敢如此囂張!”他突然拔刀出鞘,刀鋒直指城門,“來人!給我把大門撞開!”
陷陣營士兵面面相覷。
“大人,咱們沒帶撞木……還有這護城河……”
“媽勒個巴子的,給老子游過去!”張百戶怒吼,”今天非要讓這些戍堡丘八知道,什么叫王法!”
城墻上突然傳來一聲嗤笑。
“王法?”那個聲音懶洋洋道,“在這鐵林堡,老子們就是王法!”
張百戶抬頭,看見個獨眼龍正蹲在垛口上,手里掂著塊拳頭大的石頭。
“你……”
“嗖——”
石頭精準砸在張百戶腳前,濺起的泥點子崩了他一腿。
“再往前一步試試!”獨眼龍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下次可就是腦殼了。”
陷陣營士兵齊刷刷后退半步。
張百戶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
“大人,他們不敢射箭,只敢扔石頭。”親兵低聲道,“咱們帶了云梯,可以橫在護城河兩頭,爬過去,然后上墻……”
“怎不早說!”百戶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就給我上!爬過去!”
陷陣營的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七手八腳地將云梯橫架在護城河兩岸。可這護城河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寬,云梯勉強夠到對岸,卻晃晃悠悠,隨時可能滑落。
“上!”張百戶厲聲催促。
幾個膽大的士兵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踏上云梯。可剛爬到一半,云梯就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猛地一歪——
“撲通!撲通!”
幾個士兵瞬間栽進護城河里,濺起大片水花。河水不深,但底下全是淤泥,他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越陷越深,狼狽不堪。
“哈哈哈!”城墻上爆發出一陣哄笑。
“就這?還想攻城?”獨眼龍笑得前仰后合,“連個護城河都過不來,還學人打仗?”
張百戶氣得渾身發抖,可看著手下士兵在泥水里撲騰的狼狽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人,要不……咱們撤吧?”親兵小聲提議。
“撤?!”張百戶咬牙切齒,“就這么回去,參將大人還不扒了我的皮?!”
他抬頭望向城墻,只見鐵林堡的守軍個個面帶譏諷。
張百戶剛要說話,身邊一個人站了出來,冷聲道:“張百戶,這便是關著公主的地方?”
張百戶的氣焰頓時消了大半截,陪笑道:“大人,就是這兒!”
對方是個百夫長,而身后扮成府軍的一隊人馬,正是假扮成府軍的血狼衛。
那百夫長看著城墻,問道:“他們……是不是不敢殺府軍?”
“大人,他們肯定不敢動手,只敢嚇唬。”
“那就好。”百夫長點點頭,“給我把云梯連起來,我要帶著血狼衛,攀上城墻!”
“大人!這事兒還是讓兄弟們來吧!”
“你們?”百夫長冷哼一聲,“連個護城河都過不去……”
張百戶臉色一紅。
城墻上,林川問阿茹:
“認出來了沒?可有你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