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沒有猶豫,也沒有拒絕,反而是十分坦率的說道:“臣領旨謝恩!”
他的面頰上神色坦蕩,這也讓劉據心中的懷疑有了些許緩和,畢竟對于劉據來說,不管是三個爵位還是那些食邑,又算什么呢?
他只是害怕陳遠像是當年的徐福一樣一去不回!
如今,陳遠的子嗣就在長安城中,陳氏也在官渡、在長安城中,而且他又許諾給了陳遠巨大的利益,陳遠也十分坦蕩的接受了。
這就可以放心了。
當然了,一開始劉據心中對于陳遠的懷疑就不算很多,畢竟對于劉據來說,他還是比較相信陳遠不會一去不回的,這么大一個陳氏在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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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六年,夏末秋初。
天氣燥熱。
但皇帝的詔書卻讓所有人的心中都如同那蕩起來漣漪的湖水一樣泛起來些許的波瀾。
皇帝終于接受了陳璟的告老書,允許陳璟告老還鄉了。
而在眾人都捉摸著皇帝為什么會允許陳璟告老、或者說放心陳璟告老的時候,一道全新的詔書下達了,這讓所有人都有了一種“哦——原來如此”的感覺。
新的詔書很簡單。
第一,加封陳恒為“征西侯”,使其開辟西域之路,皇帝陛下親自為其命名為“絲綢之路”,并且給了他五千士卒,以及在西域的便宜行事之權。
這可是五千士卒!而且是百戰精兵!
放在冠軍侯這些人的手里,甚至是可以橫掃一國,直接讓一個較強大的西域小國滅亡了!
第二,加封陳遠為“忠海侯”,使其前往極北之地尋仙登仙之路,給了他五千士卒,以及各種各樣的反訴走卒、商隊、各色各樣的人加在一起,大約有一兩萬人。
這是一支十分龐大的隊伍!
而且這還僅僅只是陸上的士卒,還有海上的士卒!
海上、陸地上相互照應。
天子對于陳氏的恩典不僅如此,甚至還給了陳遠的二子一個“伯爵”的爵位,這個時候陳氏已經有多少爵位了?
官渡侯、文侯、臨安侯、降爵為“慶伯”的原本的慶侯、如今的忠海侯、征西侯、以及這個承恩伯,一門七爵!
這放在整個華夏歷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
但是,也幸好是陳氏,也幸好陳氏是已經分裂為了“三支”,而如今,隨著忠海侯以及征西侯的確立,陳氏大概要再次分出來兩脈了。
不過這對于陳氏也是一件好事。
陳氏的人也愿意如此。
天下人也越發的感覺出來了劉氏對于陳氏的“恩寵之盛”。
要知道,就算是外戚第一豪門的“衛霍”,也不過是只有兩個爵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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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六年,冬。
大雪覆蓋了一切,但是長安城樓之前,皇帝、文武百官全都是站立在那里,身上披著大氅。
劉據的眼角還帶著些許淚水,整個人像是十分悲傷一樣的說道:“陳公,難道您就忍心舍棄朕,這么快就離開朕,去往官渡嗎?”
他的眼睛泛紅,讓人看了便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而陳璟的神色則是更加悲痛、羞愧、無數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就像是打翻了醬油瓶一樣,他躬身行禮,身影看起來十分蒼老。
聲音如怨如訴。
“陛下!老臣如何舍得您呢?只是老臣的身體已經如此不好了,想要趁著自己還能夠活幾年的時候,回到祖地官渡去,將官渡建設起來!”
他的臉頰上帶著無奈和感慨之色。
“天下除卻長安學宮之外,已經再也沒有什么頂級的學宮了,可是長安學宮又能夠招攬多少人呢?所以老臣斗膽前往官渡,建設官渡學宮,以此來收容天下之人!以求能夠更進一步的為陛下效力!”
劉據神色感動,他握著陳璟的雙手:“陳公如此忠君愛國之心,令朕心中敬仰。”
他只是略微猶豫之后,便直接開口道:“朕....便允諾了陳公!”
沒有任何人反對——他們都知道,這肯定是皇帝和陳璟商量好的事情,只是現在才說出來罷了。
劉據一招手,一旁的人拿出來兩道圣旨。
其中一道詔書自然是允許陳璟建設官渡學宮的,而另外一道就算是陳璟都有些茫然,他不知道皇帝想要做什么。
卻只看見劉據面容中帶著恭敬、謙遜、以及些許的笑容。
“陳公。”
“依照陳氏歷代對于大漢的貢獻,陳氏的“官渡侯爵”之位早已經是不夠了!”
“如今陳公又為國盡忠、拖著老邁的身體建設官渡學宮,此情此景,令朕心中動然。”
“是故......”
“朕將太祖、太宗皇帝早應該給陳氏的給您!”
劉據沒有等陳璟開口,甚至沒有看向其他人,只是淡淡說道:“朕,大漢劉氏,第六代天子劉據!奉太祖遺詔,特加封陳氏為“官渡公”,食邑十萬!”
他看向陳璟,眉宇中帶著些許的“得意”,那是看到陳璟這么老謀深算的人都有些驚駭后的得意,這是他、以及劉氏的歷代先祖謀劃的一個巨大的“驚喜”!
陳璟的手微微顫抖,他看著劉據說道:“陛下.....您方才說, 這是奉太祖遺詔?”
劉據哈哈大笑,而后說道:“不錯!”
他望著身旁的劉氏宗正,劉氏宗正也上前一步,神色謙遜有禮:“當年太祖其實留下來了一道遺詔,但卻說在大漢的第六代君王之后,才能夠啟封。”
“這一道遺詔的存在,只有歷代的天子以及宗正才知道,兩者相互印證。”
“如今的陛下,正是劉氏第六代天子!”
“老臣與陛下映照,啟封這一道遺詔——這是太祖皇帝虧欠陳氏的!”
劉據也是勸誡。
陳璟滿目淚水,而后顫顫巍巍的接過了這一道遺詔。
自此,官渡侯不能夠被稱之為“侯”了,因為他們成為了“公”!
在這個沒有“公爵”之位的時代,硬生生的開創出了“公”這個爵位!
.... ......
大雪之下,馬車依舊在搖搖晃晃,陳璟坐在馬車中,方才的激動、愧疚、無奈、以及哀戚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些許肅然。
他撫摸著面前懷中的這一封遺詔,眼睛死死的皺著。
他在思考這一道遺詔會給陳氏帶來什么樣子的麻煩!
是的,麻煩。
此時的陳氏就像是當年的韓信一樣——別說韓信是封王,但其他人是封侯,因為在這個時代,根本就特娘的沒有公這個爵位!
或者說,沒有后世人們認知中的那個“公”。
因為漢承秦制——秦的爵位制度是這樣子的“二十等軍功制度”,所以漢的制度也是如此。
最高的便是徹侯!也就是現在避諱了劉徹的名字,所以改為了列侯。
侯之上,就是王!
“公”這個爵位是在先秦時期,也就是邦周時候才有的。
在那個時候,只有一個王!
那就是“周王”,即,周天子。
其余的諸侯最高的也就是“公”,到了春秋后期,一些人開始“稱公”,或者說是被后來的東周皇帝加為“公”,但這樣的例子很少,大部分都是妄自矯詔稱公。
比如秦穆公,比如齊桓公、比如楚共公等等。
而隨著秦的最高統治者稱“皇帝”,之下的第一層次就是“諸侯”了,在漢朝啟動了分封制之后,也就有了“王”這個在皇帝之下,在侯之上的爵位。
但,無論如何,這個時代是沒有公的!
而太祖遺詔中所說的公,實際上就是“王”!
陳璟長嘆一聲。
“太祖為何會留下這樣子一道遺詔?這豈非是合理的繞過了“金刀之讖”?”
是的,這樣子,是繞過了金刀之讖....
金刀之讖只是“非劉氏而稱王者,天下共擊之”,可....“公”他不是王啊!
陳璟緩緩的閉上眼睛。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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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長安城中
未央宮
劉據的眉宇中倒是帶著幾分喜色,因為他真的覺著,這個“公”的爵位早就該給官渡侯了!
當然了——當初太祖的遺詔中所說的并不是封陳氏為“公”,而是封劉氏為王!當年劉徹、劉據商議了許久,才是商討出來了將王改為“公”的方法。
因為“王”真的不可以!
當年的太祖皇帝十分的赤誠,他覺著 陳氏若是能夠守候劉氏六代,哪怕是一個皇帝只能夠在位二十年,也已經是一百二十年了。
一百二十年陳氏都沒有動搖,這難道不值得封王嗎?
所以他很坦蕩,覺著真的該給陳氏一些獎勵。
封王就是最好的獎勵,哪怕因此會讓金刀之讖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害也行。
不過后世子孫嗎......
劉據長嘆一聲,面向太祖陵的方向微微彎腰行禮:“后世子孫不孝,改了太祖的遺詔,但卻都是為了劉氏的江山社稷啊!還請太祖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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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六年,臘月三十。
最后一場大雪緩緩落下,埋葬了許多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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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之間武德七年便來了。
官渡城內,一片熱鬧繁華。
圃園
“大父,您覺著當初太祖為何留下這樣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