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你去休息會吧,這都一天一夜了,身體會吃不消的啊。”
“向陽紅10”號船的駕駛臺前,兩位副船長正在竭盡全力勸說張向晚,但這位船長卻“不為所動”,二十個小時他滴水不進,一雙火灼灼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那時起時伏的船頭。
同樣是老海軍,張向晚曾駕船赴南太平洋執(zhí)行我國首次洲際彈道導彈的發(fā)射試驗任務,還參與在太平洋赤道附近發(fā)射東方紅3號衛(wèi)星,經(jīng)驗不可謂不豐富。
但此時面對無比狂暴的西風帶,他卻不敢有絲毫的輕視和怠慢。
每一根神經(jīng)都高度緊繃,通過話筒不斷向船上的各個崗位發(fā)出指令。
舵工、車工、水手長、航海長……
所有人都在張向晚的冷靜調(diào)度下緊密合作,共同推動著這艘巨輪沖破一道又一道巨浪。
而與此同時,在主層船艙的過道里,三副李保春正帶著幾名船員仔細檢查每一道水密門和舷窗。
“剛才船長已經(jīng)下命令了,全船任何人員未經(jīng)駕駛臺允許,一律不準上前后主甲板,今天晚上很關(guān)鍵,我們必須多巡邏幾趟,千萬不能出紕漏。”
李保春叮囑著身后的年輕船員,手電透過小窗掃過漆黑一片的甲板,再次確認門鎖都已經(jīng)閉合后才走向過道的另一頭。
“老賈,怎么樣?他們走遠了吧?”
走廊的視線死角里,三顆腦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來,他們都戴著厚厚的眼鏡,努力朝著船員們遠去的方向張望,在確認自己沒有被發(fā)現(xiàn)后才總算松了一口氣。
三人都是南大洋考察隊的科學家,在得知甲板上昂貴的進口捕撈設備和網(wǎng)具有被巨浪卷走摧毀的危險后便再也睡不著了。
由于沒有后續(xù)更加具體的信息,三個“聰明”腦袋便一起想出了個主意,打算避開其他船員的耳目,自己偷偷溜到外面去搶救設備。
“老許,真的要這么干嗎?船長剛廣播說不能去甲板,這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估計得挨處分啊。”
躲在最后面的那位科學家顯然還有些舉棋不定,他反復向身前的老許和老賈確認著行動的目標,話里話外盡是擔憂和害怕。
“王立波,你真他娘是個慫蛋,我就問你,外面那個網(wǎng)具探頭多少錢?”
都是知識分子,老許對明目張膽地違反隊伍規(guī)則同樣充滿忐忑,但如今風暴和狂浪毫無減弱的跡象,他不得不“鋌而走險”。
“大概……兩萬美金。”
老王是這方面的專家,對進口器材自然熟悉,被老許這么一問,立馬就脫口而出。
“你也知道要兩萬美金,這被浪打壞了誰負得起責任,沒有這些探頭和設備,后面對南大洋的考察怎么開展?”
“對啊,老王,船員他們不懂這些器材的重要性,難道你還不懂嗎?現(xiàn)在我們不去搶救,到時候任務肯定失敗,我看你回去怎么向黨和人民交代?”
在老許和老賈的輪番“勸說”下,老王最后還是選擇了妥協(xié),三人就這樣貓著腰,躡手躡腳地來到水密門的跟前。
這種門專被用來維持船舶水密分隔,鋼質(zhì)材料,輔以黃銅滑條,鉸鏈式的結(jié)構(gòu)操作頗為方便。
所以哪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三個書生,在使出了吃奶的勁后,也成功把門緩緩打開了一道可以穿行的敞口。
夜色蒙蒙,風雨交加。
七八米的海浪不斷朝著船體拍打而來,每一下都會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巨響。
“在那邊,我們沖過去,把探頭全部從網(wǎng)具上拆下來,抓緊時間,能搶救多少是多少。”
老許靠著記憶總算是從黑暗中確定了設備的方位,深吸一口氣后猛地沖入雨幕。
老賈和老王都緊張到渾身顫抖,但看著同伴已經(jīng)行動,便也一咬牙跟了出去。
為了保住昂貴的國家資產(chǎn),不惜冒生命危險實施搶救。
三人的確“勇氣可嘉”。
但暴躁的西風帶可不管這犧牲有多可歌可泣。
只見一道巨浪從側(cè)面突然殺出,居高臨下,俯視著在甲板上艱難前行的三位科學家。
沒有任何的緩沖,海水傾斜而下,像一尊五指山,瞬間就拍在老許的身上。
那力量恐怖如斯,將一個一百多斤的成年人直接打飛,船尾此時恰好抬起,老許就這么重重地撞在了水文絞車上。
一切就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甚至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慘叫,老許便直接昏死了過去,趴在甲板上任由老賈和老王如何呼喊都沒有回應。
“你呆在這,我去把老許拉回來。”
事情發(fā)展到這地步,老賈已經(jīng)再也不敢去搶救什么設備器材。
他一邊囑咐老王就近避險,一邊在短暫的思想斗爭后毅然而然地獨自朝著老許的位置沖去。
可惜大海的無情遠超想象。
老賈好不容易跑到了距離老許只有幾步的地方,一道海浪卻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
同樣沒有給任何反應閃避的機會,強大的力量如一記重拳砸在這位科學家的腰部。
“啊!”
只是一聲短促的驚呼,老賈瞬間倒地,而且他運氣沒那么好,很快便被甲板上的急流纏住,眼看就要被卷入大海。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探照燈光驟然亮起,就好像是在濃墨般漆黑的甲板上打通了一條生命通道。
“快,救人!”
原來老王并沒有聽話待在原地,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船艙并且大聲高呼求救。
聽到動靜跑回來的李保春來不及批評科學家們的“作死行徑”,他立刻將情況匯報給了駕駛臺,在得到允許后馬上開始救援工作。
扣上安全繩的李保春一馬當先,帶著另外幾名年輕船員以最快的速度沖上甲板。
風雨還在加大,幾人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和危險,但同志就倒在眼前,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李保春最后幾乎是整個人前撲了出去,總算在最后一刻將安全繩扣套在了老賈的腳踝上。
其他船員也順利救下了昏迷的老許,隨后在探照燈光的指引下迅速撤離。
直到把水密門重新關(guān)上,所有人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李保春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跳出嗓子口了,如果不是老王及時求救,如果不是駕駛臺當機立斷,如果不是大海給了三份薄面,今天恐怕真得交代幾條命出去。
緩過氣來的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沖著唯一還清醒的老王吼道。
“你們?nèi)齻€!我一定向隊長申請關(guān)你們的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