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晃,像送他回到過去的小船。
久遠的記憶一點點被開啟。
如果沒有再遇到張凜,見到銀繡刀,徐睿差點就要忘了。
六歲前,他身邊還有個武學(xué)師父。
張池正。
那是除了水姨之外,另一個守護過他的人。
只不過后來,他突然消失不見。
母后說,張師父忽染惡疾,已跟她辭官,回老家休養(yǎng)去了。
可是據(jù)張凜說,他的父親,曾經(jīng)在京城大戶人家做事,后來因得罪主家被下毒廢了武功。
他父親半死不活回家后,就帶著他離開京城,一直走了八百里,才落腳到了流云村。
那個主家,當然就是皇室。
可害張師父的人,是誰呢?
水姨在更早時,因給嬪妃用錯藥被趕出皇宮。
若不是聽身邊的老人偶爾說起,他也不知道身邊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個醫(yī)女。
后來他派人找到,曾見過一面。
可惜水姨已經(jīng)成家,不想再與皇室牽扯。
后來他身邊就是母后給他重新找的人。
他們對他也都很好。
卻讓他感受不到溫情。
母后說,他是儲君,要學(xué)會摒棄一些無謂的東西。
他是儲君,高高在上,身份貴重的儲君。
他也不能冒險。
那次他請旨去治理水患,歸來得到的不是夸獎,是母后重重的一巴掌。
她說儲君該穩(wěn)坐高堂,自有命賤的人為社稷出力。
她說的命賤之人,就是九皇弟,一個宮婢之子。
可他這個身份貴重的儲君,為什么又被她輕而易舉的推翻了呢?
徐睿的記憶混亂而痛苦。
一條一條的事情往外冒,讓他找不到最初始的那條線。
直到又一個記憶冒出。
他第一次躲在廢棄的宮殿吹笛,引來了小鳥。
母后帶著人尋找吹笛之人。
他藏到梁上,看著母后的面容陰森可怖,一雙眼睛嗜血兇煞,像是在追尋從地獄里逃出來的惡鬼。
可明明,他吹的笛聲,連鳥兒都愛聽。
從那之后,他只敢偷偷在皇家獵場吹笛。
那里安全,所以他也從來不知,自己的笛聲,竟也能引來兇獸。
炸裂的頭,得到緩息。
笛子,跟誰學(xué)的來著?
水姨說過一句:皇后會對你好的。
皇后是他的母親,自然會對他好。
水姨為什么會那么說?
他好像抓住了一個線頭。
……
“小姑——小姑——出事了!”
四喜滿頭大汗的跑回來。
“小姑,二叔被人賴上了!”
王翠翠一家賴上了陸云。
原因是陸云和王翠翠抱著滾到了田里,有了肌膚之親!
田間地頭。
場面極亂。
陸云一臉慘白,像是失血過多的病人。
只不停重復(fù)一句話:“讓我娶王翠翠,我寧愿削了頭發(fā)當和尚去!”
“陸二哥,你要是不娶我,我就沒臉見人了,你做和尚,我就找棵樹上吊去!”王翠翠大哭。
陸老爹沉著臉詢問剛才在這的人都看到了什么,都給說個明白。
剛才在這的人,好幾個是王家本家。
大家不是說沒注意,就是說確實是陸云的錯。
只有王金財和柳婆婆看到說是王翠翠的娘孫氏推了陸云一把,才讓他擠著王翠翠掉下了田。
兩人摞在一塊,沾著泥巴滾了一圈,嘴還對上了。
當然是王翠翠故意的。
但是王翠翠的爹王德發(fā)和她娘孫氏不承認。
王金財一個熊孩子,天天往陸家跑,向著陸家說話很正常。
柳婆婆耳聾眼花,整天指著鹿說馬的,說的話能信?
孫氏大聲一吆喝,柳婆婆縮縮腦袋不說話了。
吃瓜不靠近瓜,是她這么多年總結(jié)出來的珍貴經(jīng)驗。
不能亂摻和。
“陸云,不管剛才什么情況,你已經(jīng)占了我閨女便宜,怎么都脫不開去。”
王德發(fā)說:“難道你陸家男人就這么沒擔(dān)當?”
“我陸家有擔(dān)當,卻不做大冤種!我就是不娶你閨女,明天就出家!你閨女要上吊可別去大磨盤邊,晦氣!”
陸云像是下定了決心,臉雖還發(fā)白,但已經(jīng)是沉穩(wěn)下來了,朝著王德發(fā)發(fā)狠的說。
林壯幫腔:“就是,你閨女長的又黑嘴巴又厚,陸云又不是眼瘸咕,指定是你們一家子故意算計?!?/p>
陸云這次真感激林壯了。
“好兄弟。”
“沒啥,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家小妹臉還沒好的時候都比王翠翠好看!”
王翠翠:“……”
氣的都快把一嘴不整齊的牙咬碎。
王德發(fā)又氣又急,朝著本家人使著眼色。
但那些人像沒看到一樣。
陸家現(xiàn)在剛給了藥材種子,誰沒事去找人家麻煩。
替他遮掩也是存了小心思。
萬一陸云娶了翠翠,說不定還能沾沾光。
但讓他們得罪陸家,那是不可能的。
“陸云!你不娶是吧,不娶我就去縣衙告你去!”
“告吧!我挨板子,蹲大牢,也不娶!”
“你……你,好,很好,陸興旺,你任由你兒子毀我閨女名聲,我閨女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你家有錢了就欺負人,我家惹不起!”
孫氏一屁股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可憐的閨女啊,以后誰還要你?。∧惚魂懠倚∽咏o毀了??!”
“娘,我不活了!”
王翠翠也不知怎么的,手里多了個紙包。
“壞了,是老鼠藥,快阻止她!”
不等眾人阻止,王翠翠已經(jīng)快速把紅色的藥粉倒進了嘴里。
陸云臉又“唰”的白了。
怎么說,他也才十七歲,有人因為他而死,怎么能不被嚇到。
“哇!翠翠,我的翠翠??!”
孫氏撲上來,一邊摳翠翠的嘴,一邊狠狠的瞪著陸云:“陸云,我閨女就是死了也是你家的人!”
陸老爹使勁推了呆愣的陸云一把:“快去找大糞哪!”
大糞。
大糞。
大糞!
陸云一回頭,看見陸青青和四喜跑了過來。
“小妹!”
“二哥別慌!我是大夫!”
陸青青蹲下身要檢查,卻被孫氏一把推開。
“不用你們陸家人假惺惺,就是你們害了我閨女!今天陸云要是不答應(yīng)娶我閨女,就讓你們攤上人命官司!
反正我閨女也沒臉活了……”
陸青青看著王翠翠嘴角的紅粉和顫抖的眼皮,明白了。
轉(zhuǎn)頭對著四喜和王金財?shù)溃骸昂雾毶峤筮h,你倆現(xiàn)在就去做現(xiàn)成的糞汁,一個尿,一個拉,和在一起,趁熱乎,效果最好。
快去!”
“是,小姑!”
四喜和王金財像是領(lǐng)了重大任務(wù),齊刷刷應(yīng)聲后鉆進了旁邊蜀黍地。
孫氏的眼皮一抖:“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