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若沖進后廚院的剎那,心瞬間揪緊,整個人如墜冰窟。
小小的阿寶被吊在枯樹上,粗糙的麻繩緊緊捆住它的前爪,尾巴上還綁著一塊石頭,原本蓬松柔軟的皮毛,如今濕漉漉地貼在瘦弱的身子上,肚皮微微起伏著。
“嗚……”
它發出微弱的嗚咽,眼睛半睜著,瞳孔已經渙散。
而廚房門口,灶下婆死死按著冬柔的肩頭,膝蓋抵在她脊梁上……
冬柔掙扎不得,哭紅了眼睛,嘶啞著哀求:“求求你們,放了阿寶吧,它會被凍死的,不要砸了……”
枯樹三丈外。
“看我的!”
杏兒踮著腳,手中的雪團狠狠砸在阿寶痙攣的腹部。
“該我了!”
另外一個粗使婢女桃兒咧著嘴,搓了個拳頭大的雪球,對準阿寶的腦袋掄圓了胳膊。
雪球砸在阿寶頭上,發出“噗”的悶響。
阿寶的鼻子里頓時涌出兩道鮮紅。
“哈哈哈!”
兩個賤婢勾著手轉圈,笑聲尖利。
杏兒提出建議:“要不,我們把這畜生埋在雪里,就露出個頭?”
陸昭若只覺得心口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疼得眼前發黑……
她握緊手指,紅著眼看向旁邊的柴垛,抄起一根手腕粗的柴棍,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杏兒面前。
“咔嚓”
木柴裹著風聲狠狠砸在杏兒肩頭。
杏兒當即慘叫著跪倒在地,疼得面目扭曲:“大娘子瘋了不成?”
陸昭若素來清雅如蘭的面容此刻寒霜密布,眉宇間再不見往日的溫順,眸中怒火灼灼,反手又是一記狠抽,柴棍重重砸在杏兒腿彎,直接將她打趴在雪地里。
桃兒尖叫著上來阻攔,陸昭若手腕一翻,柴棍呼嘯著砸向她肘關節。
“啊……”
桃兒抱著胳膊栽進雪堆,大聲哭嚎著。
灶下婆見此情形,松開了冬柔,也沖了上來,嘴里怒道:“大娘子真是威風,竟然連我們這些家生子,都下了死手的打,看我不去老夫人那兒……”
下一秒。
陸昭若連揮三記。
第一下砸在她膝蓋。
第二下抽在她手腕。
第三下拍她在背上。
灶下婆“噗通”跪倒,又“咚”地栽了個狗吃屎。
三人蜷縮在雪地里痛苦呻吟。
陸昭若將木柴“砰”地擲在她們身旁,濺起的雪粒撲在三人慘白的臉上。
她顫抖著解開阿寶爪上的麻繩,那絨毛下的皮肉已磨得鮮血淋漓,勒痕深可見骨。
當碰到尾巴上捆綁的石頭時,那截本該毛茸茸的尾巴,此刻軟綿綿地垂著,中間一段不自然地扭曲……
尾巴斷了!
它不過是一只貓兒,竟遭受這般虐待,那些人對生命毫無敬畏之心,反而從中感到興奮和享受……
陸昭若的心如被刀絞一般,淚水不受控制地砸落。
“嗚……”
阿寶冰涼的身子在她懷里輕顫。
它勉強抬頭,用濕潤的鼻尖碰了碰她的手腕,氣若游絲地“咪”了一聲,像是安慰地說:我沒事。
灶下婆在雪泥里掙扎著撐起身子,臉上的橫肉因憤怒而抖動:“陸氏!你算什么東西?”
她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繼續說:“老身伺候沈家三代人,老夫人的婆母在世時,都是我給端的參湯!”
陸昭若抬眸,目光冷冽地掃視著雪中的三個欺辱主母的奴仆。
以往,她謹小慎微、忍氣吞聲,那些本該躬身聽命的奴婢,卻漸漸不把她放在眼里。
而今,竟趁她歸家這半日功夫,將阿寶折磨得奄奄一息。
阿寶的雙爪,還有斷尾,刺得她眼眶生疼。
這些賤婢,是算準了她還會像從前那般,咬著牙往肚里咽嗎?
冬柔踉蹌著撲過來,半邊臉頰高高腫起,嘴角還掛著血絲:“娘子,她們說,要把阿寶活活折磨死……”
陸昭若向前走幾步,繡鞋重重碾在灶下婆的手指上,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張扭曲的老臉:“我是沈家明媒正娶的當家主母,執掌中饋,區區三個以下犯上的惡奴,我如何打不得?”
她腳尖又用力一旋,灶下婆慘叫出聲。
陸昭若忽然輕笑:“老夫人難道還會為幾條狗,休了我不成?”
張氏怎么會休呢?
后廚院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張氏。
很快,張氏身邊的周阿婆把人都喚到中堂去。
陸昭若并沒有直接去中堂,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小心翼翼地把阿寶安頓好。
恰巧這時,她看見了石頭,便托他去找獸醫來給阿寶治療。
石頭一開始有些猶豫,但看到陸昭若眼中的懇切和焦急,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安頓好阿寶后,陸昭若帶著冬柔隨后去了中堂。
張氏端坐在主位上,臉色陰沉。
灶下婆母女三人跪在堂下,哭嚎聲震耳。
灶下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老夫人明鑒啊!大娘子這是要活活打死老奴?。±吓谏蚣宜藕蛄巳嗄辏褪菞l狗也該有些體面……”
她露出被木柴打得青紫的手臂:“家生子雖賤,可生死也該由老夫人定奪不是?”
陸昭若在一旁,不時輕咳幾聲。
冬柔跪在地上,半邊臉腫得老高,哭著道出原委:“奴婢原是被杏兒支去洗衣,想著娘子還有件衣裳……誰知回來就瞧見杏兒在娘子房里鬼鬼祟祟翻找,奴婢呵斥她,她反手就給了奴婢一巴掌……”
“阿寶瞧著她打我,才撲上去,但是沒有傷著杏兒,而杏兒卻……”
冬柔說到阿寶被倒吊著用雪球砸時,已是泣不成聲。
她顫抖著指向灶下婆:“奴婢去救阿寶,卻被灶下婆按在雪地里……娘子回來見狀,她們還出言不遜,娘子這才動手……”
杏兒一聽,連忙磕頭:“老夫人,奴婢并沒有什么鬼鬼祟祟……”
冬柔瞪著杏兒,語氣里滿是質問:“我分明看見你在我家娘子的妝奩上面翻找?!?/p>
杏兒卻忽而得意一笑,直起后背,大聲反駁道:“你這是血口噴人!分明是老夫人讓奴婢去屋里喚大娘子的,也不知道大娘子一大早去哪里了?!?/p>
陸昭若拿著巾帕掩嘴咳嗽,原來,這個老厭物又讓杏兒去房中偷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