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抽打著扭曲變形的車頂,發出密集的鼓點,掩蓋不住引擎瀕死的哀鳴和裂解者那撕裂靈魂的鉆頭尖嘯。灰隼猛打方向盤,運輸車在廢墟的泥濘中甩出一個驚險的漂移,車尾險之又險地擦過裂解者揮來的鏈鋸巨臂,鋸齒刮擦裝甲,爆出刺目的火花和刺耳的噪音。
“引擎輸出功率下降30%!護盾發生器過載!”副駕的戰士嘶吼著,徒勞地拍打控制面板。
灰隼的視線掃過后視鏡。裂解者紫黑色的龐大身軀在雨幕中若隱若現,它肩膀的合金鉆頭高速旋轉,攪動雨水形成螺旋狀的真空渦流,每一次蹬踏都在廢墟地面上留下深坑,窮追不舍。更令人心悸的是,它體表蔓延的暗紅脈絡,正與副駕座上那被冰藍裂痕封印的結晶容器同步搏動,如同共享著同一個邪惡心臟。
“它在…引導那東西!”灰隼瞬間明悟。裂解者不僅是追兵,更是王座之種掙脫封印的**信標!副駕座上,結晶容器表面的冰藍色裂痕在裂解者每一次能量脈沖的沖擊下,都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敲打,發出細微的“咔嚓”聲,裂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加深。暗紅的光芒在裂痕深處不安分地涌動,荊棘王座的雛形在封印下瘋狂扭動,每一次搏動都讓整輛車劇烈震顫。
“呃啊——!”后車廂傳來陸過鐘痛苦的嘶鳴。左肩那團翠綠光焰仿佛被結晶容器的掙扎所刺激,猛地爆燃!狂暴的凈化能量不再溫順,翠綠的光流如同失控的野馬,沿著他殘破的肩部斷口處那些純粹光路構成的脈絡瘋狂奔涌!光焰舔舐著車頂和墻壁,金屬在純凈的高溫下發出“滋滋”聲,瞬間熔蝕出焦黑的痕跡。他身體在擔架上劇烈抽搐,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在瘋狂轉動,喉嚨里發出非人的嗬嗬聲,那純凈的翠綠光芒中,竟隱隱透出一絲被極端痛苦扭曲的暴戾!
“陸醫生!能量失控!”醫生驚恐地試圖按住他,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彈開。維生儀器屏幕上的翠綠波形徹底變成了狂暴的尖峰,象征生命體征的曲線則在危險的紅色的區間劇烈跳動。
“壓制他!快!”灰隼的聲音帶著破音。
就在這內憂外患、千鈞一發之際——
“別碰他!”
角落傳來陳孟生嘶啞卻異常清晰的聲音。他不知何時已掙扎著半坐起來,后背靠著冰冷的車廂壁,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臉色灰敗如死人,唯有那雙眼睛,燃燒著冰藍與翠綠交織的火焰,死死盯著失控的陸過鐘。他的右手——那斷臂的焦黑創口處,殘留的細微冰藍結晶碎屑,此刻正散發出微弱卻無比堅韌的寒光,與陸過鐘左肩狂暴的翠綠光焰產生了奇異的共鳴,發出低沉的嗡鳴。
“他…他的光…在對抗…王座的…污染…也在…對抗…他自己!”陳孟生用盡力氣低吼,斷臂處的冰藍碎屑光芒更盛,“不要…強行壓制…會…引爆!”
仿佛印證他的話,裂解者發出一聲狂暴的咆哮,肩膀的合金鉆頭猛地亮起刺目的暗紅光芒!一道凝練的、纏繞著符文的能量束,不再是物理沖擊,而是直接轟向運輸車!
嗡!
運輸車尾部薄弱的能量護盾如同肥皂泡般瞬間破碎!能量束狠狠貫入車體后部!金屬撕裂,電路板在電火花中炸裂,整個車廂如同被巨錘砸中,猛地向前一栽!固定陸過鐘和陳孟生的擔架鎖扣瞬間崩斷!陸過鐘的身體被巨大的慣性狠狠甩向前方,失控的翠綠光流如同失控的噴槍,掃過之處,金屬熔融,管線汽化!
“抓住他!”灰隼目眥欲裂。
陳孟生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驚駭的動作!他用僅存的左手,猛地一撐身旁扭曲的金屬支架,整個人如同撲火的飛蛾,迎著失控翻滾撞來的陸過鐘撲了上去!
噗!
陳孟生用殘破的身軀充當了肉墊,狠狠接住了陸過鐘!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眼前一黑,胸腔傳來肋骨斷裂的脆響,鮮血狂噴!而陸過鐘失控的翠綠光流,瞬間灼燒上陳孟生格擋的左臂和前胸!
嗤——!
皮肉焦糊的氣味瞬間彌漫!陳孟生發出壓抑到極致的悶哼,身體因劇痛而劇烈痙攣,但他死死抱住了陸過鐘,將他失控的力量禁錮在自己懷里!更令人驚駭的是,他斷臂創口處那些冰藍結晶碎屑,在被翠綠光流灼燒的瞬間,非但沒有湮滅,反而爆發出更強烈的冰藍寒芒!這寒芒如同最堅韌的冰絲,瘋狂纏繞、滲透進那狂暴的翠綠光流之中!
嗡!!!
冰藍與翠綠,守護與凈化,兩種同源卻此刻劇烈沖突的力量,在陳孟生殘破的軀體這個“戰場”上,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對撞與…融合!一個微型的、極其不穩定的能量漩渦在兩人接觸點形成,散發出混亂而強大的波動!
這突如其來的能量劇變,讓后方追來的裂解者動作猛地一滯!它體表與結晶容器共鳴的暗紅脈絡瞬間紊亂,鉆頭凝聚的能量也出現了剎那的渙散。它那沒有頭顱的鉆頭肩膀微微側轉,似乎對這超出理解的能量反應感到了困惑。
“就是現在!左轉!沖進前面那棟‘泰坦’物流中心廢墟!”陳孟生咳著血,嘶啞地咆哮,他的左臂和前胸一片焦黑,皮開肉綻,但冰藍的碎屑與翠綠的光流竟在他體表形成了一層薄薄的能量交織層,暫時遏制了傷勢的惡化,也奇跡般地壓制住了陸過鐘左臂狂暴的能量外泄。陸過鐘在他懷里劇烈顫抖,翠綠瞳孔中瘋狂與清明激烈交戰,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嗚咽。
灰隼沒有絲毫猶豫,猛打方向盤,運輸車發出垂死的咆哮,一頭撞碎了“泰坦”物流中心半塌的合金大門,沖入一片由巨大貨架、倒塌集裝箱和堆積如山的廢棄機械構成的鋼鐵迷宮之中!
裂解者緊隨而至,龐大的身軀狠狠撞在入口處,將本就搖搖欲墜的結構撞得碎石橫飛。它沖入迷宮般的廢墟,鏈鋸手臂狂暴地劈砍著擋路的障礙物,合金鉆頭瘋狂旋轉,發出撕裂耳膜的尖嘯。然而,錯綜復雜的環境和堆積如山的金屬廢料極大地限制了它龐大的身軀和直線沖擊的速度。
“停車!關掉引擎!所有非必要能源靜默!”陳孟生壓低聲音,急促地命令。
引擎的嘶吼戛然而止,只有雨點敲打車頂的聲音和遠處裂解者破壞的轟鳴。黑暗籠罩下來,只有陸過鐘左肩微弱的翠綠光焰和陳孟生斷臂處零星的冰藍碎屑提供著微弱的光源。
“它…它失去了精確感應!”副駕的戰士看著戰術屏幕上代表裂解者的巨大紅點,在迷宮般的結構信號中變得模糊、遲滯。
“金屬迷宮…干擾了…王座之種…和它的…鏈接…”陳孟生喘息著,小心翼翼地松開陸過鐘。陸醫生眼中的瘋狂暫時褪去,只剩下極度的疲憊和痛苦,左肩的光焰雖然微弱,但不再狂暴,翠綠中混雜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冰藍。他虛弱地看著陳孟生胸前和手臂上被自己失控力量灼燒出的恐怖焦痕,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眼中充滿了自責。
“不…是你…救了我們…”陳孟生扯出一個艱難的笑容,斷臂處的冰藍碎屑微微閃爍,“你的光…和…守護的殘響…暫時…壓制了它…”他看向副駕座,那暗紅結晶容器表面的冰藍裂痕在失去了裂解者近距離的強力共鳴后,蔓延的速度明顯減緩,但暗紅的光芒仍在裂痕下不安地搏動,如同蟄伏的兇獸。
短暫的喘息被一聲近在咫尺的巨響打破!
轟隆!
左側一堵由集裝箱堆砌而成的“墻壁”被整個撞飛!裂解者紫黑色的猙獰身軀破墻而出!它肩膀的鉆頭鎖定了運輸車,高速旋轉的鋸齒邊緣,暗紅色的能量電弧瘋狂跳躍!顯然,它依靠著王座之種那微弱的、被干擾的共鳴指引,以及純粹的破壞力,硬生生開辟了一條直線路徑!
“走!”灰隼瞬間重啟引擎,運輸車如同受驚的野獸猛地竄出!
裂解者的鉆頭帶著毀滅的尖嘯擦著車尾掠過,狂暴的能量流將后方堆積的廢棄發動機殘骸瞬間絞成漫天金屬碎屑!
追逐再次在鋼鐵迷宮中上演,每一次轉彎都是與死神的擦肩。裂解者如同不知疲倦的破壞機器,橫沖直撞,不斷拉近距離。運輸車的裝甲在一次次能量余波的沖擊下**變形,速度越來越慢。
“這樣下去不行!甩不掉它!”副駕戰士絕望地喊道。
陳孟生靠在車廂壁上,冰冷的金屬觸感刺激著他高度集中的神經。他的目光掃過外面飛速掠過的巨大貨架、廢棄的龍門吊軌道、堆積如山的工業零件…最后,死死定格在遠處一片被半掩埋的、布滿厚重苔蘚和銹跡的龐大環形金屬結構上——那是“泰坦之心”,這座物流中心曾經的核心,一座巨型的磁懸浮貨物分揀系統的基座殘骸!巨大的超導線圈如同巨獸的肋骨,半埋在瓦礫中。
一個瘋狂而決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他因劇痛和疲憊而混沌的腦海!
“灰隼!”陳孟生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嘶啞,“看到…那個環形基座了嗎?沖進去!把車…開到線圈中心!”
“什么?!那里是死路!”灰隼難以置信。
“聽我的!那是…唯一的活路!”陳孟生眼中燃燒著冰藍的火焰,“林天…留下的密鑰…需要…一個‘引擎’!陸醫生…你的光…能點燃它嗎?”他猛地看向懷中虛弱的陸過鐘。
陸過鐘渙散的眼神艱難地聚焦,看向陳孟生,又看向車外那越來越近的、如同史前巨獸遺骸般的環形基座。他看到了陳孟生眼中那不顧一切的決絕和…信任。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那翠綠的瞳孔深處,痛苦被一種近乎殉道般的覺悟所取代。他極其輕微,卻無比堅定地點了點頭。
“好!”灰隼不再猶豫,眼神變得如同淬火的鋼鐵。她猛踩能量閥,運輸車發出最后的悲鳴,撞開幾塊擋路的混凝土板,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環形基座中心的空洞直沖而去!
裂解者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意圖,發出一聲混合著憤怒與貪婪的咆哮,肩膀的鉆頭能量瞬間提升到極致,速度再次暴增!它要在這群蟲子鉆入那個“鳥籠”前,將他們徹底碾碎!
轟!轟!轟!
運輸車在基座內部布滿瓦礫的軌道上瘋狂顛簸,沖向中心點。裂解者龐大的身軀緊隨其后,狠狠撞在環形基座的入口邊緣,整個巨大的金屬結構都發出不堪重負的**!
“就是現在!陸醫生!”陳孟生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吼!
陸過鐘左肩那團翠綠光焰驟然收縮到極致,隨即,他發出一聲混合著極致痛苦與釋放的長嘯!不再是被動壓制,而是主動引導!他將所有殘存的意志,所有對凈化的渴望,所有對同伴的守護之情,盡數灌注進左肩的光焰之中!
嗡——!!!
一道凝練到極致、純凈無瑕的翠綠光束,如同貫穿黑暗的審判之矛,猛地從他左肩斷口處噴射而出!并非射向裂解者,而是狠狠轟擊在環形基座中心地面一個半埋的、布滿厚重塵埃和銹跡的巨型能量節點接口上!
嗤啦——轟!!!
狂暴的凈化能量瞬間注入!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巨型超導線圈,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寒冰,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咆哮!線圈表面的厚重苔蘚和銹跡瞬間汽化!無數粗大的電弧在巨大的環形軌道上瘋狂跳躍、流竄,發出震耳欲聾的霹靂炸響!整個基座內部瞬間被刺眼的藍白色光芒吞噬!
“陳孟生!密鑰!”灰隼在強光中尖叫。
陳孟生早已閉上雙眼,將全部精神沉入意識深處。那里,林天燃燒最后意志傳遞給他的那張布滿裂痕的虛幻數據密鑰卡片,正劇烈閃爍著!他殘存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引導著這張虛幻的密鑰,狠狠刺向意識中烙印著的、那個代表王座核心能量模型的致命沖突點!
“殘響…引擎…啟動!!!”
現實與意念同步!陳孟生染血的左手,帶著斷臂處所有殘余的冰藍碎屑,狠狠按在了副駕座上那布滿冰藍裂痕的暗紅結晶容器表面!
滋啦——砰!!!
冰藍碎屑在與結晶接觸的瞬間徹底湮滅,化作最后一道純粹堅韌的守護意志,如同引信,狠狠刺入那沖突點!結晶容器內,被暫時壓制的荊棘王座雛形發出凄厲到極點的尖嘯!構成其核心模型的無數暗紫符文瞬間陷入前所未有的劇烈沖突和混亂!
嗡——!!!
整個環形基座,在陸過鐘注入的凈化能量與陳孟生引燃的林天密鑰雙重作用下,變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失控的能量放大器!那狂亂的磁約束力場被逆轉、被引爆!無數藍白色的超導電弧不再是穩定流動,而是如同億萬條狂舞的雷蛇,以基座中心為原點,朝著四面八方、無差別地瘋狂爆發!
轟!轟!轟!轟!
毀滅性的能量脈沖如同海嘯般席卷整個環形空間!首當其沖的裂解者,它龐大的身軀瞬間被無數道粗大的藍白電弧貫穿!高頻振動的能量場如同紙糊般破碎!紫黑色的肌肉組織在極致的高溫和磁暴撕裂下碳化、崩解!它發出最后一聲夾雜著痛苦與難以置信的咆哮,肩膀的合金鉆頭在狂暴的磁力撕扯下扭曲變形,整個身體如同被投入絞肉機般在脈沖風暴中劇烈震顫、瓦解!
運輸車被一股巨大的斥力狠狠拋飛,重重砸在環形基座邊緣扭曲的金屬結構上,徹底報廢。車廂內一片狼藉,儀器火花四濺。
脈沖風暴來得快,去得也快。幾秒后,藍白色的光芒驟然消失,只留下基座內部彌漫的刺鼻臭氧味和金屬熔融后的高溫蒸汽。環形軌道上,超導線圈大部分熔毀斷裂,冒著裊裊青煙。
中心區域,裂解者龐大的身軀只剩下半截焦黑的、冒著煙的殘骸,深深嵌在熔融的地面中,徹底死寂。
副駕駛座上,那暗紅的結晶容器表面布滿了蛛網般密集的冰藍色裂痕,內部搏動的荊棘王座雛形黯淡到了極致,如同風中殘燭,所有的根須都蜷縮起來,陷入了深沉的、如同重傷般的沉寂。那股令人窒息的污染波動,被暫時壓制到了最低點。
車廂內,一片死寂。陸過鐘左肩的光焰微弱到了極致,他倒在陳孟生懷里,徹底昏迷。陳孟生背靠著扭曲的車壁,胸前一片焦黑,左手無力地垂下,斷臂創口血肉模糊,生命的氣息微弱得如同游絲,只有嘴角似乎殘留著一絲如釋重負的弧度。
灰隼掙扎著從變形的駕駛座爬出,抹去臉上的血污,看向車外那片如同被雷神之錘蹂躪過的戰場,又看向車廂內兩個生死不知的同伴,最后目光落在副駕座上那暫時沉寂的“鑰匙”上。冰冷的雨水順著破碎的車頂澆下,落在她的脖頸上,帶來刺骨的寒意。
就在這時——
嗚…嗡……
一股低沉、宏大、仿佛來自地核深處的震動,穿透厚厚的巖層和廢墟,由遠及近,如同遠古巨獸的心跳,緩緩傳遍了整個新港市。
灰隼猛地抬頭,望向東方雨幕深處。雖然視線被重重廢墟阻隔,但那恐怖的壓迫感卻清晰地烙印在每一個幸存者的靈魂上。
鋼骸巨像,那毀滅的化身,徹底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