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槍傷雖不算很深,但隱隱作痛,這番大鬧很快便會轟動津門,津城必然五門戒嚴,租界都無法幸免。
這次死的可是日本駐津最高官員。
不過他還有事沒做完,不能離開。
當場還死了個曾經的大軍閥,當然這事與陳湛無關。
俠女施劍翹為父報仇。
陳湛沒想到能遇上這檔子事,前世大概聽過此事,但不知道具體情況。
不過對方也算間接性幫了陳湛二人,打亂了板垣一郎的布局,提前暴露暗中的槍手。
不然陳湛若是動手,暗中十幾把槍同時開火,八成要遭。
簡直無巧不成書!
正義之行,自有天助!
路過胡同,隨手取了件晾曬的衣服穿上,
先要找個地方取出背上的子彈,那個位置入肉很深,沒有工具不好處理。
陳湛快步轉出英租界,直奔南市,僧帽也在剛才廝殺中丟了。
還好褲兜剩下十幾塊大洋,夠花。
從英租界出來,沿著海河走了三公里,轉和平路,過河北路,到了三不管的南市。
南市還是那副樣子,大量低矮破舊的平房,簡陋的棚屋,區域街道狹窄,道路衛生很差,垃圾遍地,污水橫流。
人多、混雜。
三教九流、各色人等,說書的、說相聲的、賣唱的、變戲法的、拉洋片的、算命相面的江湖藝人。
更多是小偷小摸,坑蒙拐騙。
找了個棉布帽子戴上,對方居然要他二十個銅元。
但看到陳湛將壓堂布的石頭碾碎,連忙改為五個銅元。
陳湛此刻也很凌亂,一番大戰,又是火燒,又是拆樓,蓬頭垢面,頭發亂糟糟,臉上都是砂灰。
攤主只認出身手,沒認出人,也很正常。
有了帽子便好很多,穿街過巷,南市本來就沒多大,很快在一巷子口找到要找的人。
火狐貍正站在一個大爐前,只露出半個頭,大聲招呼著:“鍋巴菜、豆腐腦、貼餑餑,一個銅元,一個銅元吃不了虧,好吃的棒子面大餑餑!”
他身后還有個半大孩子,比他高出一點,年齡大不了幾歲,最多十三四歲的樣子。
正在操持后面的活計,鍋巴菜、豆腐腦都是備好的,但餑餑要現貼,涼了便不好吃了。
陳湛走上前去,壓低帽檐,只露出一張嘴,灑在火狐貍面前十個銅元道:“一個豆腐腦,九個餑餑。”
火狐貍小臉上綻放笑容,但沒認出陳湛,高興道:“哎,您稍等,您先坐。”
坐到一旁的馬扎上,用另外一個木制馬扎作桌。
還真是簡陋。
不過這在南市很常見,甚至有人在馬路牙上坐著吃,對底層來說不算什么。
沒多久,火狐貍拿著端著個破瓷盤,棒子面餑餑摞的老高,送到陳湛面前。
陳湛也沒抬頭叫他,自顧開始吃,不消片刻,九個餑餑一碗豆腐腦入肚,也沒有其他食客,沒人注意到他食量。
起身走出幾步,扔出一個銅元,落在火狐貍面前,“叮”的一聲。
火狐貍一抬頭,正與遠處到了巷子拐角的陳湛對視。
眼中震驚之色,無以復加,急忙捂住嘴。
陳湛抬手指了指巷子,人消失在拐角。
火狐貍立刻意會,對身后小伙伴道:“梁子,我家里有點急事,先走一會。”
不待梁子回答,火狐貍快速搓搓手,奔著巷子里那邊跑去。
巷子蜿蜒,火狐貍走到頭才看到陳湛。
“陳爺,您...您怎么還在津門?”
他做過賣報郎,自消息靈通,知曉陳湛被通緝的事情。
既然沒被抓到,八成是逃出城了。
“不想見我?我可價值一千五百大洋,拿了換一世富貴。”陳湛淡淡笑道。
“陳爺別開玩笑了,您救過我,還請我吃羊肉,再說小狐貍哪有那本事。”
“別叫陳爺,不習慣。”
“那我叫您...陳大哥?”火狐貍面露喜色,他對陳湛沒事也很高興。
“可以,有僻靜地方嗎?幫我個忙。”陳湛打著哈欠,有些疲累,打哈欠還牽動了后背傷口。
火狐貍思索一瞬,眼睛一轉道:“有,大哥你跟我來。”
陳湛點點頭:“你先走,我遠遠跟住你,我現在身份很麻煩。”
如果是之前還好,火狐貍最多算見過陳湛的一個小痞子。
如今他做的事情,再被發現與誰接觸,都是滅頂之災。
小狐貍目前沒事,但也不好在津門多待了,誰也不知道日本人瘋狂起來,會做什么事。
火狐貍點點頭,快往前跑去,陳湛遠遠吊在后面。
二人越走,人煙越少。
津門很大,南市屬于三不管,但還算繁華,這片區域出了南市再走兩公里,零星的棚戶房,大多廢棄無人。
偏僻角落里,小狐貍掀開用手扒開蓋住的雜草,露出漆黑洞口。
陳湛看四下無人,走上前去,一眼看到黑洞下面還有物件。
“地窖?你挖的?”
“嘿嘿,我哪有這本事,一年前偶然發現的廢棄地窖,見沒人來尋來,就收拾了幾番,存些東西。”
小狐貍笑意盎然,等著陳湛夸獎。
“不錯,好地方。”
“我先下去,大哥你稍等,稍等哦。”
小狐貍說著,沿著邊沿土坡處溜下去。
陳湛跟著直接跳進去,正看到他在收拾東西,地窖不算小,前后大概有十幾個平方,但都被亂七八的東西堆滿。
“哎呀,大哥你怎么下來了,我這里太臟了。”小狐貍不好意思道。
“不用收拾了,有刀和火嗎?”這時候誰還在意這些,陳湛嘴角抽動,后背越發疼了。
“有的,有的。”小狐貍一頓翻找,找出一把小刀和蠟燭,又從懷中掏出火柴。
“點上蠟燭。”
陳湛邊說,邊將順來的單衣脫掉。
一身傷痕頓時顯現。
后背一道長刀傷,三個彈孔,血液已經停止流出,后背上黑色血跡干涸,腰間還有一條焦糊的彈道痕跡,異常猙獰。
小狐貍剛把蠟燭點上,看到陳湛的樣子,嚇得火柴掉到地上。
陳湛抬腳將其踩滅,才沒釀成大禍。
小狐貍如夢初醒,看著陳湛后背,不可置信,因為陳湛表現出的狀態完全不像身受重傷的人。
陳湛倒是無所謂,將小刀在蠟燭上反復燒著。
“別緊張,無妨的,幫我將子彈取出來。”
“啊?!”
小狐貍驚呼出聲,不可思議的指著自己道:“啊?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