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喜歡了啦……”沈知意將臉埋在他胸膛中,“有點尷尬……”
“別怕”,江燼望心口發軟,“你頭上纏著紗布呢,他們都能理解的。”
“要是不喜歡這么多人,回家之后,就只有我們。”
他低眸看她。
恨不得天地只剩下他們。
他無所謂那些目光。
也無所謂別人怎么想,怎么看。
他只知道。
他因為她,重新活過來了。
而這,將是他學醫以來,頭一次,因為生命復蘇,而感到真切的,戰栗般的喜悅。
他麻木太久了。
江燼望抱著她走到車邊,將她小心地放進副駕駛中。
幫她扣好安全帶。
“不是說司機去拿東西了嗎?”沈知意疑惑地看了眼窗外,“我們不等他嗎?”
江燼望撥開她的發。
“他開另一輛車,等會兒會幫我們把行李送回去。”
“這輛車上,只有我們。”
他想盡可能地,延長和她獨處的時光。
一分一秒都不想錯過。
也不愿與任何人分享。
沈知意靠在座位上。
看著他開門上車。
看到他和記憶中一樣,指骨搭在方向盤上,在啟動車輛前,習慣性地看自己一眼。
她看到他望向自己時,微微牽起的薄唇。
和幽深眼底漫起的,清晰可見的濃濃情愫。
她也情不自禁地,跟著揚起唇角。
“開車啦”,她垂下眼睫,雙頰飛粉,“別一直看我。”
“嗯。”江燼望收回視線。
“以后,都聽你的。”
他樂意讓她掌握命運。
江燼望啟動車輛,抬目看向遠方,紛雜縱橫的前路。
也許下一個路口,他終將駛向廢墟,駛向無盡蒼涼的孤獨之島。
但只要此刻,她坐在他身邊。
一切都值得。
他會載她走一段鮮花遍地的,彩云環繞的路。
然后,送她下車。
一個人去往黑暗盡頭。
那是他攜帶滿身罪孽的,應往之地。
他愿往。
……
到家的時候,沈知意有些驚詫。
“我的鞋子怎么換新的了?”
她看著玄關處嶄新的粉色拖鞋,有些奇怪。
江燼望蹲在地上,幫她換鞋子。
垂落的發絲蓋住他眼睫。
叫人看不清神情。
“你之前說,那雙有點硌腳,不太舒服。”他托著她的腳,放進柔軟的棉質拖鞋中,“所以我就買新的了。”
“喜歡嗎?”
沈知意原地踩了兩下。
“嗯……是挺舒服的。”
她皺眉。
她怎么不記得,嫌棄過之前那雙拖鞋?
她甩甩頭。
覺得腦袋有些痛。
“怎么了?”江燼望緊張起身,扶住她,“哪里不舒服嗎?”
沈知意緩過來后,輕輕搖頭。
“沒事。”
她被他半抱著,摟到沙發上坐下。
“我買的花呢?”她歪頭盯著空空如也的茶幾桌面。
有些困惑地對上江燼望幽寂的視線。
“你病了好幾天,我也在醫院,那花沒人照顧,都枯了。”他喉結輕滾,淡聲道,“我就扔掉了。”
江燼望輕輕擁住她。
“明天散步的時候,我們去買新的。”
“好不好?”
“客廳,臥室,陽臺”,他抬目掃過空蕩蕩的,對他來說早就沒了溫度的家,“多買一些,你喜歡的,都放上。”
分手的時候,她幾乎打包帶走了她的所有東西。
只有一些她遺忘的零碎,被他收了起來。
這屋子,就跟著她的離去,丟掉了它原本應有的色彩。
變得空蕩蕩,冷冰冰。
和他的心一樣。
需要她重新填滿。
“嗯。”沈知意靠在他懷中,掃了遍屋內陳設,“江燼望,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東西啊?”
“為什么感覺家里,少了這么多我的東西?”
“感覺好奇怪。”
江燼望身軀僵住。
“胡說什么?”他深吸一口氣,“沒有的事。”
“只是你現在養傷,需要干凈整潔一點,我就找了阿姨大掃除,把之前的東西都扔了,全部換新了。”
他握著她的手,言語抱歉,“你會不會怪我自作主張?”
沈知意抬眸看他。
江燼望頓了頓,補充,“要是你不喜歡,我們就全部重新買過。”
“都按你的喜好來。”
“好不好?”
沈知意還是那樣皺眉看著他。
“你在騙我。”
江燼望心里咯噔一下。
“車禍前,我們發生了什么,是不是?”沈知意從他懷中鉆出來,直起身,“江燼望,你老實告訴我。”
“為什么家里的陳設都變了?”
江燼望被她眼中澄澈的水光,望到心尖發顫。
他無可抑制地慌亂起來。
伸手,將她牢牢抱在懷中。
指尖發顫,連高大的身軀都禁不住輕輕顫抖。
“對不起寶貝……”
他一顆心直直落入谷底,“車禍前,我們吵了一架。”
“那會兒你跟我冷戰,就把所有東西都打包帶走了……”他埋首在她發間,抱緊她,惶恐不安地汲取她身上所有的氣息,生怕她再次溜走。
“都是我的錯……”
“是我不懂說話,把你氣到了。”
“你要是還生我的氣,就打我。”他抓著她的手,往自己身上狠捶,腦袋,胸腹,都下了重手,“你狠狠打我……”
“只是,別再離開我……求你……”
他滾下淚來。
沈知意被頸間滾燙的淚珠,和他近乎自傷的舉動,嚇了一跳。
他哭了?
沈知意愣怔過后,連忙收回手。
“好啦好啦……”她擁住他,拍拍他的背,“我不怪你就是了,干嘛這樣打自己?”
“別哭了。”
“我原諒你就是了。”
“萬事游刃有余的江大醫生,怎么還哭鼻子呢?”
“說出去,都要被你那些同事笑。”
江燼望眼眶泛紅,在她的溫柔中,清晰照見自己的渺小幽暗。
他閉上眼,緊緊擁住她。
“是我混蛋。”
“都是我不好……”
沈知意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
抬起頭,安撫地擦去他臉上淚珠。
“我就說嘛,怎么好好的,我的東西都不見了。”
“是該買新的。”
“你的審美好丑。”
江燼望捉住她的手,像是確證她還在一般,放在唇邊啄吻。
“只要你不走,什么我都照做。”
沈知意牽起唇角。
“那先把主臥的被單換了。”她越目,看向敞開的臥室門,“我才不要睡灰撲撲的床單。”
回頭,看江燼望有些愣怔的神情。
蹙起眉,連紅唇也嘟起,“不會是因為和我冷戰,所以我們還要分房睡吧?”
“沒有的事。”江燼望抱住她。
閉上眼,藏起眼底晦暗渦流,“我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