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慘白的面容失去生機,空蕩蕩的衣服下是一層薄薄的皮,頭發也像枯敗的稻草一般,黃得毫無光澤。
砰!
見狀,男人猛地睜大眼,手里的碗也打翻在地!
“……媳婦兒!”
一聲慘叫后,他慌里慌張的將自家媳婦輕飄飄的身子抱下來。
“媳婦兒,你醒醒,你怎么了!”
“你別嚇我啊,我把蛋買回來了,你快睜眼看看啊!”
可無論他怎么呼喊,怎么哀求,懷里人也沒有醒來的意思。
男人心如刀絞。
與此同時,格外寂靜的屋子讓他一驚。
孩子……孩子怎么沒聲兒……
“虎子……小虎子……”
孩子呢?
孩子怎么沒動靜。
他連滾帶爬的去到炕上,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餓得小臉發青,一摸身子,儼然已經死去多時。
“啊———”
怎么會這樣!
身后的房舍化為一團焰火,哭紅眼的男人勒緊腰帶,將刀藏在身后,快步往自家親娘上香的寺廟而去。
李大娘樂呵呵的跟同村婦人炫耀著自己喝過圣水一事,并不知家中發生了何事。
眼看馬上就要到寺廟,她心情十分激動。
轉過彎,高聳的寺廟出現在她眼中,但卻一改圣潔安詳模樣。
此刻,廟宇上方,黑云壓頂,一只像是黑熊精模樣的怪物趴在寺廟頂部,周圍漂浮著各種詭異的骷髏頭和暗紅色的怪物。
原本早該人來人往的寺廟,此時沒有任何動靜,寺廟外的眾人呆愣愣站著,不敢靠近。
而李大娘也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野鴨,驟然間沒了聲響。
“呃……”
天啊!
怎么回事。
圣廟怎么了!!
這都是什么東西。
寺廟下面,白衣圣使一臉慌張,使勁揉了揉眼睛,發現頭頂的一切并非幻術,而是真實存在的。
黑熊精!?
“不好了,不好了。”
“五里外的另一個圣廟也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有“信徒”急匆匆跑來,沖密密麻麻的人群慌張大吼。
“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
“哪里來的黑熊精啊。仙尊怎么不出手!”
“該不會是黑熊精作怪,想搶仙尊的香火吧。”
“好可怕啊,怎么辦,仙使呢?”
“還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到底怎么了!”
眾人一邊后退,一邊七嘴八舌的討論,面露惶恐之色。
暗中,不少陌生臉開始散播小道消息。
“我聽人說……這仙尊就是黑熊精……今日只是他現出真身了而已……”
“真的,好多人都知道,羌城那邊有大師將黑熊精趕到了我們這里……”
“什么?仙尊是狗熊嶺的黑熊精,背地里吃人肉……”
“啊,之前的怪物就是黑熊精故意弄出來騙我們的……”
“傳下去,仙尊是黑熊精沒錯了,他只是想圈養我們,最后好吃人肉啊!”
“啊,我們是被黑熊精圈養的人豬?天啊,我不要待在這里了,我要離開,我要離開。”
跟來的李大娘兒子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掩面痛哭,雙目赤紅。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仙尊是假的。
她娘為了供奉仙尊,害死了全家,他沒有家了。
啊——
“誒,小伙子,你干什么去!”
身后的人,看到大漢拎著柴刀往寺廟里沖,忍不住呼喊。
大漢看著近在咫尺的寺廟,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推翻它。
“兒子!!?”李大娘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整個人大受打擊。
一想到自己供奉這么久的仙尊居然黑熊精,她渾身神采都消散了。
這時,她又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人群中沖出去,朝已經被封鎖的寺廟奔去。
白袍圣使出身阻攔,大漢抬刀就砍,不管不顧的往里沖。
“回來,兒子,兒子!”李大娘哇哇大哭,丟了籃子就往上沖。
“你做什么,回來啊!”
話音剛落,一支利箭射穿大漢胸膛,瘦弱的身形驟然倒下。
“啊啊啊啊!!!”李大娘難以置信,瀕臨崩潰。
怎么會這樣。
她連滾帶爬的過去,抱住自己兒子死不瞑目的尸身,沖周圍白袍人大喊,“你們這群邪魔妖道,你們害死我兒子,你們不得好死!”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呃……
下一秒,李大娘的身體也跟著倒下。
母子倆對視著,鮮血匯聚成一團,這讓李大娘悔不當初。
為什么!
她為了供奉仙尊,賣了田地,賣了牛羊,最后竟落得這么個下場。
她死了也就罷了,大郎也死了,她兒媳婦和孫子怎么活的下去啊。
蒼天啊,大地啊。
她怎么贖罪啊。
嘭!
白袍人一掌拍碎面前的桌子,怒不可遏的站起來。
“是誰,是誰在散播謠言,敗壞仙尊名聲!”
仙尊怎么可能是黑熊精。
荒謬。
地上跪著的黑袍人低頭,被濃厚的威壓鎮住,根本無法開口。
他們也不知道是誰說的,反正現在城里百姓都知道了。
百姓都在寺廟門口圍觀,等著要說法呢。
白袍人來到窗邊,看著經久不散的黑熊壓頂場景,咬緊牙關,感受到鮮血在口腔里彌漫后,他仍瞇著眼眸,憤怒萬分。
“一定有人搗鬼,調派人手,給本堂主全城搜索!”
肯定是晉國新帝的人。
世上沒有這等荒誕怪事。
仙尊就是仙尊,仙尊是長生不老之人,怎么可能是黑熊精。
“可是……堂主……那些怪像怎么辦?”跪著的下屬將頭壓的更低,膽戰心驚詢問。
怎么辦……怎么辦,他怎么知道。
這些怪像久久不散,風吹不動的,他也沒有辦法。
“讓百姓通通回家,沒有命令不準出門。
就說仙尊這幾日要跟黑熊精斗法,當心傷及無辜。”
要是尊上得知此事,他肯定會受罰。
也不知究竟是誰干的。
等他找出來此人,定要將其剝皮抽筋。
“是,是!”幾個屬下壓住心里疑惑,戰戰兢兢的后退。
其實他們也懷疑仙尊是黑熊精來著。
畢竟外面那些畫面,實在駭人。
忙活完寺廟的事。
謝瑜一家往客棧走去。
他們覺得今日效果不錯,準備留在楚州,等待大軍攻城。
回到客棧,續了房費,幾人假裝拎著買的饅頭什么的上了二樓。
掌柜目光黯淡,撐著腦袋守店,手邊茶盞空空如也。
他甚至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只愁自己的店鋪該怎么經營。
很快,圣使的命令就傳下來。
所有店鋪被迫關門,百姓也被趕回家。
楚州沒有房屋的人就只能住客棧,一時間,客棧的生意開始回春。
掌柜的又開心起來。
好在謝瑜一家提前入住,不然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可很快糟心的事情就來了。
客棧擁擠,住客不能出門,一應飯食大米消耗迅速。
小二想要出門買米,可米鋪關門,賣菜的也不見了蹤影。
還沒高興多久的掌柜被逼得沒辦法,一氣之下,直接病倒了。
眼看客棧沒有吃的,大家就只有自己想辦法。
但外面所有鋪子都關門了,別說吃的,就是野貓野狗都不見了身影。
一時間,客棧里的人怨聲載道,空腸計此起彼伏。
楚州城很大,搜尋的人員并不多,挨家挨戶搜查難度大,謝翀悄悄出去打探了一下,確定一時半會兒不會搜查到這邊后,心里安穩不少。
不過他們也不怕搜查。
如今邪教的人都在外面搜查,想必老巢無人駐守,正是他們偷襲的好時候。
謝翀已經打聽清楚邪教之人所在位置,就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他們有吃有喝,能耐得住性子等待。
可城里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隨著仙尊是黑熊精的傳言發酵,眾人都想出城去,可城門被封鎖,眾人只能跟孤魂野鬼似的在城里游蕩。
如此,傳言的真實性越發被驗證。
眾人慌張起來,試圖逃離楚州城。
城門口,白袍人駐守,不讓百姓出城。
隨著想要出城的百姓增多,沖突不可避免。
謝翀蹲在墻頭,遮掩身形,悄悄觀察。
眼看城門口爆發大幅度沖突后,他閃身進入空間。
謝瑜再將他帶出客棧,一家五口改頭換面后,趁街上無人,趕緊往邪教藏身處走去。
其實也不算藏身處,邪教的人在楚州囂張至極,居住的地方乃是前太守的府邸,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是人就會有**,邪教底層教眾,也不過是心狠手辣的普通人,豪宅美酒,是權勢的代表,他們自然也不能免俗。
這會兒暗探煽動百姓來大門找麻煩,謝翀他們殺掉外圍的黑袍人后,順利潛入府中。
可他們在府中搜尋了好幾圈,都沒有見到其他黑袍人。
難不成都出去了?
幾人蹲在枝繁葉茂的大樹上,悄悄等待。
忽然,許多蛇蟲鼠蟻從暗處鉆出來,朝他們爬去。
崔六娘趕緊灑出毒粉攻擊。
“被發現了!”
“走!”謝翀劈開沖過來的一條蝮蛇后,環顧周圍,微微蹙眉。
謝云荊扛起謝瑜就飛身出去,站在墻頭。
等他回望時,無數箭羽從四面八方射來。
他都還沒有想明白他們是怎么暴露的。
順利脫身后,幾人躲在太守府外圍巷子里,觀察鬧事的百姓們。
白袍人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句安撫的話術,也不動武,直說確有黑熊精作怪,仙尊一時不察受了傷,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他們倒是會找借口。”崔六娘嗤笑一聲,趴在墻頭看戲。
“娘,那我們怎么辦?就放棄了?”謝云荊有些不甘心。
“府中遍布蠱蟲,我們一進去就會被發現。
等等再說。”崔六娘也不著急,小聲安慰道。
天色漸漸沉寂,周圍一點點陷入黑暗中。
太守府門前鬧事的百姓身影減少。
“爹,后門有動靜。”
謝云荊用內力傳音,這是他近日新掌控的技能。
謝翀應了一聲,拎著武器去找他。
后門,一大批受傷的白袍人進入府中,可很快府中就沒了動靜,像是他們從未進去過一般。
崔六娘明白了,原來是有暗室。
謝翀眨眼,思索起來。
那他們進還是不進?
暗室情況不明,貿然闖入太危險。
可不解決這批白袍人,他心有不甘。
謝云祁抿唇,心中升起一個殘忍的想法,余光瞥了一眼自家抓耳撓腮的弟弟。
暗室嘛,都是石頭磚瓦打造的,如果……
“二哥,你看我做什么?
你快想辦法啊。”謝云荊自知腦子不夠靈活,所以他只聽吩咐,絕不擅自行動。
“……辦法是有……”
謝云祁話音未落,家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謝瑜輕挑一側眉毛,什么辦法。
她今日還沒修煉呢,要是能早點解決這群人就好了。
“快說啊,二哥。”謝云荊也不想在這兒吹冷風,一個勁兒催促道。
謝云祁抿唇,壓著聲音道,“他們躲在暗室,無論是在地上和地下,四周都是石頭。
我想,直接讓云荊施展異能,將他們困死在暗室中……”
謝云荊睜大眼睛,對他豎起大拇指。
活閻王再世。
不過這個法子不錯。
誰叫這群人都是邪魔歪道呢。
謝翀本來還在想,要不要用火焰彈的,結果聽自己兒子這么一說,他還覺得自己挺善良。
“可以,云荊,靠你了。”
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
反正都是死,這樣還不用親自動手。
“但是我異能范圍沒有這么大……”謝云荊呲牙,看著亮燈的太守府,有些尷尬。
這太守府跟從前的曜親王府都有的一拼,他一會兒施展異能,估計會有遺漏之地。
“沒關系,我們還在這兒,一會兒補刀便是。”謝翀搖頭,一臉無所謂。
那可以。
謝云荊輕點頭,隨即催動異能,利用點石成鐵的功能,先將所有石頭變成鐵塊,然后向中間擠壓。
砰砰砰——
地底炸裂開來,隱約傳出幾聲慘叫。
還真在地下。
崔六娘警惕的盯著周圍,生怕有漏網之魚逃脫。
這不,異能一展現,地下暗室就跟炸了鍋一般,眾人趕緊逃命,零星幾個白袍人從快速通道爬出來,身上都已經染了不少血。
“剛才是什么動靜!”
太恐怖了。
幾人攙扶著往外跑,精力不集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屋頂的謝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