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懷只是在祈愿被絆的時候伸手拉了她一把,而沒有說話。
接下來回去的路上,祈愿都沒有再說話。
她忙著抽空去罵祈近寒。
所以自然就完全錯過了在她說完那句話后,宿懷那雙暗下來后,顏色會更濃郁的雙眸。
活人感。
宿懷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
真的是很貼切的詞匯,形容他,恰如其分。
因?yàn)榛钊耍强梢钥總窝b的,那很簡單,也絕無任何可能被拆穿。
從很小的時候,宿懷就知道自己的異于常人。
他知道自己大概有病。
只是那時候,他或許真的認(rèn)為,自己就像生父和祖父所說,是撒旦的孩子,是禽獸不如的畜生。
但后來,他知道是他有病,而世人還為這個病找到了一個偽裝解釋的用詞——情感障礙。
一個不正常人想要完全偽裝,或許很難。
但如果想要偽裝成一個正常人,卻很簡單。
而宿懷學(xué)起來,也格外得心應(yīng)手。
就像正常人說話,會有不經(jīng)意的語氣詞,他們不會把自己的訴求表達(dá)的那么利益化,真實(shí)化。
正常人會有傷心的情緒,而傷心,會哭。
而同理,正常人還會因?yàn)橐恍┧鶡o法理解的事情而感到開心,他們開心的時候,會笑。
他們會同情可悲的人,會對路邊的野貓野狗心軟。
如果是自然使然的災(zāi)禍,他們還會做像祈禱這樣的無用功,然后再多余的表示自己的哀悼和無奈。
多么令人難以理解。
所以宿懷在學(xué)會了這些基礎(chǔ)情緒演變后,便不再試圖去挖掘理解。
如果一定要說有沒有他很難理解,也學(xué)不明白的情況。
那或許就是祈愿了。
宿懷并沒有正常人會有的感恩情緒。
但在他眼中,祈愿和他所理解的其他人,完全不同。
他在祈愿身邊很多年,都沒辦法去理解祈愿這個人。
他試圖學(xué)習(xí)到有用的東西,但他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零。
同樣的,他也嘗試去概念化的理解祈愿這個人,但最后的結(jié)論依然是空白的。
祈愿說的很多話都沒有邏輯。
她的情緒總是變得莫名其妙。
她總會叮囑自己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還會分享給自己很多毫無意義的視頻。
那些視頻,和他必須要交出的滿分道德試卷一樣。
主旨,總是一些空洞蒼白的東西。
例如善良,寬容,仁慈。
樂于助人的好人,嚴(yán)謹(jǐn)?shù)氖胤ü瘛?/p>
他試圖理解祈愿的意思,想去懂她的明示或是隱晦的暗示,所以他反復(fù)觀看。
最后宿懷得出結(jié)論。
那是她順手發(fā)的,發(fā)完就忘了。
就像此時此刻。
祈愿站在教學(xué)樓的大門前,她收起手機(jī),突然嘆了聲氣。
“六月可以七天無理由退貨嗎,我活了幾天,不想要了。”
宿懷:“……”
祈愿:“這個世界真是瘋了,還好我也不正常。”
宿懷:“……”
祈愿:“想紋身,但是不敢,那我是不是能紋在痔瘡上,不想要了還能切掉。
宿懷沉默,不準(zhǔn)備接話。
他果然還是不能理解祈愿這個人的組成成分。
祈愿剛進(jìn)教室的時候,門邊的桌子前,正有一個女生在背著她,正在說話。
“你說,黛青和祈愿,誰更好看,誰更厲害?”
“不好說,感覺她們性格挺像的,但是我覺得黛青更好看,更漂亮。”
“剛才有人說,黛青好像在餐廳和祈愿鬧的有點(diǎn)不愉快?你說她會不會報(bào)復(fù)啊?”
“不知道呀,但是總歸祈愿應(yīng)該不會慫她吧?”
注意到門口的身影,座位上的女生偷偷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但又馬上阻止的推了下身前的人,欲蓋彌彰。
“別說了……”
祈愿頭也沒抬,看著手機(jī)一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雖然祈愿大王有勇無謀,擅御駕親征,但也別真把她當(dāng)傻子好不好。
這倆人嘀嘀咕咕,無非也就兩種可能。
一種,是真沒發(fā)現(xiàn)她,用八卦的性質(zhì)替她雌競。
要么,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自己看黛青不順眼,或者干脆就是拱火讓她討厭黛青,然后攛掇她把黛青收拾一頓。
也就這么點(diǎn)事,和喬妗婉勾心斗角這么些年,對方一撅屁股,祈愿都知道她這次拉的屎有多臭。
午休時間還剩下半小時。
程榭叼著香蕉牛奶的吸管,跟趙卿塵從走廊進(jìn)來了。
他順手把另一盒牛奶放在祈愿的桌上。
“來個飯后牛奶,長長個。”
祈愿:“……”
她扭頭看向程榭。
程榭:“干嘛,眼神跟要吃人一樣。”
祈愿默默豎起中指。
痛,太痛了,請老天爺無償歸還她170.3的身高!
也不知道她以后還能不能再竄一竄。
至少得過一米七吧!
祈愿嫌棄的擺弄了下香蕉牛奶。
“我喝草莓的。”
程榭變戲法一樣的從褲兜里掏出另一盒牛奶。
“喝吧。”
祈愿:“……”
她又開始挑三揀四:“我要喝葡萄的。”
程榭伸手,虎口奪食的從趙卿塵手里奪走還沒上吸管的牛奶。
程榭:“管夠。”
祈愿挑了挑眉:“好了我突然不想喝了,你自己喝吧。”
程榭:“?”
他剛想說話,然而祈愿卻抬起手。
“你啰嗦了。”
祈愿笑瞇瞇的威脅:“浪費(fèi)食物是可恥的,你要是喝不完,我就掐你的脖子直到掐的跟吸管一樣細(xì)~”
程榭咬了咬吸管。
他尷尬的笑了笑,默默拿走了桌面上的東西。
“你看你這人就特較真。”
趙卿塵在旁邊翻了個白眼,他一把搶回自己的牛奶。
“還我。”
午休結(jié)束,上課之前,發(fā)生了一點(diǎn)小小的插曲。
黛青的書被撞掉了。
是鄰桌的其他人不小心的。
祈愿沒當(dāng)回事,其他人也沒當(dāng)回事。
黛青抱著胳膊,她看著其他人為她撿起書,也沒有說話。
但下午的體育課。
黛青雖然剛來第一天,但是身邊的小插曲不斷。
更衣室里怎么會有監(jiān)控。
她的箱柜關(guān)上后,就打不開了。
祈愿換完衣服就走了,更衣室里人還不少,有人湊到她身邊,小聲的問。
“你是不是得罪祈愿了?”
黛青表情不變,她抱著手臂,冷聲問:“什么意思?”
那女生眼珠一轉(zhuǎn),又馬上推脫:“我沒什么意思,我就是隨口一問,你別放心上。”
上完體育課,最后一節(jié)課是自習(xí)。
黛青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桌面上的書,又被人離開的時候不小心撞掉了。
她站在書桌旁,沒有坐下,沒有說話。
“黛青。”
喬妗婉從座位上起身。
“你沒事吧?”
她不動聲色的看了眼祈愿的方向,表情為難的笑了笑。
“都是些小事,可能是別人不小心的,也或許是有什么誤會,過兩天就好了。”
黛青緩緩轉(zhuǎn)頭,看向她。
她毫不掩飾,說話的方式也不委婉。
“你也想說今天中午談話不順的事嗎?”
“你也想說我得罪了祈愿?”
人在原地坐,鍋從天上來。
祈愿皺眉,比起亂七八糟的事,她更好奇自己的風(fēng)評。
是誰在污蔑她!
她明明就是一個很溫柔的小女孩!
黛青會這么直白,喬妗婉也沒想到,她柔柔的笑了笑。
“我沒這個意思,你別冤枉我呀,其實(shí)我也是為了你著想。”
那邊玩什么套路,程榭和趙卿塵其實(shí)也不太清楚。
但是既然都提起祈愿了,倆人自然也把注意力稍稍放了過來。
黛青腳尖輕輕踢了下地面的書。
她抬頭,突然笑了。
下一秒,她抬起手,巴掌就這樣不輕不重,又極盡羞辱的甩了過去。
喬妗婉的眼瞳不可置信的縮緊。
全班震驚。
黛青面帶笑意,可聲音卻逐漸低冷。
“消遣到我頭上來了?”
不同于旁人的震驚,祈愿坐在椅子上,撐著頭看完全過程。
她甚至還不忘順便點(diǎn)評一下。
怎么說呢……
力度不夠,姿勢不帥,這點(diǎn)跟她比確實(shí)差點(diǎn)意思。
嗯,還是得多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