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
安南市中心廣場,金色時代歌舞廳。
像這樣的夜總會,不可能沒人在后面罩著。
何金波身為大隊長,早就了解過哪些地兒能隨意抓人,哪些地方得悠著點。
金色時代歌舞廳,從80年代末,生存至今,不可能沒人撐腰。
城北刑警隊開來了三輛車,總共十幾個人,每個人發了一部對講機,并且都領了槍。
但他們沒貿然進去,等著溫墨到了之后,何金波帶人圍在他的車邊。
溫墨也帶來了一車人,他坐在副駕駛,向何金波問道:“老何,你確定這個案子的犯案人員,跟你在電話里說的那個女的有關?”
何金波搖頭:“確定不了,不過招待所大火,導致七個人死亡,歹徒如果不是為了殺人劫財,奔著仇殺來的,那么事情最有可能就出在杜立成身上。”
“這個線索是誰查出來的?”
何金波向身后招了招手,楊錦文和貓子趕緊上前。
溫墨看了看他們,苦笑一聲:“楊隊,又是你呀。”
楊錦文笑了笑。
溫墨皺眉:“金色時代這個場子,背后確實有人罩著。你們叫我來,就是把我當槍使,聰明啊。”
何金波撓了撓后腦勺:“溫支隊,我們也是沒辦法啊,我們就一分局,搞不定這些啊。”
“又沒說不幫你忙……”
溫墨打開車門,向楊錦文道:“小楊跟我進去,你們在外面先等著,把出口守住,等我消息。”
“好。”何金波滿口答應。
溫墨把手包提在手上,帶著楊錦文邁向金色時代的大門。
這時,江建兵湊到何金波跟前,耳語道:“老何,這次要真是抓著人了,副支隊的位置,非你莫屬。”
何金波沒言語,他哪里不清楚,溫墨能來幫忙,就已經說明不排除何金波再進一步。
不過,他隱隱覺得,溫墨好像并不是在幫自己的忙。
金色時代在兩條街的拐角,門前是大理石臺階,呈半圓形,左右都可以直接上去。
一排的玻璃門,里面金碧輝煌,大廳有水晶燈懸吊下來。
大門上方,“金色時代”四個字,顯得非常耀眼,散發著璀璨的光芒,流光溢彩的,幾乎能照亮半條街。
這就是光影交錯、霓虹泛濫的九十年代。
見溫墨氣質不凡,一手插兜,一手提著男士手包,兩個門童立即為他推開玻璃大門。
楊錦文跟在他的身后,溫墨等了一下他,似乎有什么話要說。
“溫支隊,有什么吩咐嗎?”
溫墨搖頭,想了想,問道:“那個……呃,前段時間,溫玲去過你老家?”
楊錦文點頭:“是。”
“除了楊大川,你家里還有什么人?”
“我爺爺奶奶。”
“身體好嗎?”
“還行。”
“抽個時間,我請你吃個飯。”
“啊?”楊錦文麻了。
“這個案子完了后,溫玲會通知你。”
“好、好的。”楊錦文點點頭。
溫墨瞥了他一眼,然后加快步伐,準備上樓。
這時,一個女領班立即跑過來,露著笑道:“兩位貴賓,我帶你們上樓。”
溫墨問道:“我找廖凱,你們總經理。”
“廖經理啊,那我先找個包廂,你們稍待。”
“好。”
溫墨和楊錦文被帶去一個豪華的包廂。
片刻后,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推門進來,瞟了一眼后,臉上驚訝道:“溫支隊,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說完后,他馬上打開門,向外面吼了一嗓子:“誰他媽負責這里的?我們不上酒水?果盤趕緊拿來,沒一點兒眼力勁!”
罵完人后,廖凱一臉笑嘻嘻的進來,坐在溫墨旁邊。
他先是看了看楊錦文,然后笑道:“溫支隊,上次見到您,還是幾年前了,這次來找我,有什么事兒嗎?
哎喲,我這嘴,不管什么事情,我老廖能幫忙,肯定幫忙,溫支隊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溫墨冷著臉:“那把你這個歌舞廳給封了?”
廖凱一下子嚴肅起來,身體后仰。
“開玩笑啦。”溫墨笑著,拍了拍他的膝蓋。
廖凱也跟著笑道:“嚇死我了,他們說溫支隊不愛開玩笑,沒想到,溫支隊開起玩笑來,怪嚇人的。”
溫墨又馬上轉換了臉色,嚴肅地問道:“最近這段時間,你這里沒搞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吧?”
廖凱腦袋搖晃的像是撥浪鼓,拍著胸口保證:“溫支隊請放心,絕對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溫墨點頭:“我來,就找個人。”
“您請說。”
“在你們這里唱歌的女孩,有沒有一個叫茍麗的?”
“茍麗?”
廖凱轉動眼珠,看似在回想,其實是在權衡利害關系,他摸不透溫墨為啥突然來找這個人。
混場子的人,大多都比較謹慎。
溫墨道:“別裝糊涂,這里面沒你的事兒。”
廖凱忙不迭點頭:“我這里是有這么一個人。”
“她人呢?帶過來。”
“請假了。”
“請假了?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前幾天。”
楊錦文插話道:“具體是哪一天?”
“那我得去問問,我也不是很清楚。”
溫墨催促道:“趕緊去,什么時候請的假,請了幾天?為什么請假,給我搞清楚。”
廖凱點頭:“那你們稍坐,我去去就來。”
說是去去就來,卻讓溫墨和楊錦文等了二十來分鐘。
廖凱回來后,表情輕松了不少,顯然是已經打聽過茍麗的情況,會不會給場子惹上麻煩。
他道:“十號早上,茍麗請的假,說是想休息一個月,我們經理批的假,至于原因,說是身體不舒服,其他的我們就不知道了。”
楊錦文問:“她住在哪里?有沒有什么親戚在市內?”
廖凱點頭:“有,她有一個哥哥,我是見過的,她哥哥是開錄像廳的,他們兄妹倆住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錄像廳在哪里?”
廖凱皺眉:“那我再去問問?”
溫墨道:“把和茍麗關系好的同事都叫來,我們自己問。”
“不是,姑娘們都在臺上唱歌呢。”
“那就換節目!”
“行。”廖凱匆匆離去。
這回,廖凱回來的很快,帶著四個姑娘,魚貫進入包廂里。
姑娘們很懂事,知道唱歌有風險,一進門,就習慣性的站成了一排,兩手放在胸前,顯然平時沒少操練。
溫墨瞥了一眼楊錦文,還算正經。
“你來問。”
楊錦文點頭,站起身,從筆記本里拿出照片,這照片是從向春曉家里拿來的。
他把照片展示在姑娘們的跟前:“這個人,你們認識嗎?”
腰上掛著一號號碼牌的女孩點頭:“他來過我們這里,經常點歌。”
“他叫誰唱的歌?”
“都是讓茍麗唱的。”
“他和茍麗什么關系?”
女孩看了一眼廖凱,后者馬上道:“有什么就說什么。”
女孩點頭:“應該是那種關系。”
“茍麗為什么請假。”
“她說肚子不舒服。”
“肚子不舒服?她住在哪里?”
“她和她哥住在錄像廳里面。”
“地址在哪兒?”
“春風巷,錄像廳的名字叫做‘611錄像廳’。”
“為什么叫611?”
“茍麗給我說過,6月11號是她的生日,她哥就取的這個名字。”
楊錦文看向溫墨,后者點點頭。
接著,兩個人走出歌舞廳,何金波他們立即跑了過來。
“怎么樣?”
楊錦文回答道:“人在春風巷,一個叫611的錄像廳。”
“走!”
何金波把煙頭往地上一丟,開始招呼人上車。
春風巷就在兩公里外,出了市中心后,路燈就變得稀少了。
除了巷子外面的大馬路,間隔亮著一盞路燈,巷子里一片漆黑。
何金波他們把車停在外面,摸進了巷子里。
此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十二月的天氣寒冷,巷子里的店鋪已經打烊,連一條流浪貓都看不見。
巷子幽深,走出頭,他們也沒看見錄像廳。
右側向下,是一條窄小的胡同,左側向上,道路要寬闊一些。
從左側上去后,楊錦文便看見前面有一個院子,圍墻就一米多高,院子的后面,有一棟平房,門楣上掛著好幾串小彩燈。
彩燈依舊亮著,但門是關著的。
何金波他們沒有貿然進去,而是先摸清楚周邊的情況后,沒有發現有后門之后,刑警隊十幾個人,邁進了院子。
江建兵他們的動作很快,楊錦文還在看周邊情況時,大門就已經被他弄開了。
江建兵帶人跑進門內,悄無聲息的,腳步聲都很輕。
楊錦文跟著進去后,發現右側有一扇門,門里的空間很大,放著一排排長條椅,前面是電視機和影碟機,墻上貼著電影海報。
左側也有兩個大開間,應該是茍麗兄妹倆生活的地方。
刑警隊的老幫菜在里面一陣摸索,不過片刻,江建兵跑了出來,手里提著一個綠色的汽油桶。
溫墨和何金波睜大了眼睛,不等他們反應,貓子從一道門出來,手里拿著一個塑料袋。
貓子把袋子里的東西展示在他們面前,里面是一包血衣。
隨后,物證越搜越多,男士公文包,紅藍色的編織袋,以及一個綠色帶銅扣的女士挎包。
毫無疑問,這些東西應該就是那些被害人的。
也就在此時,院子外面突然響起了摩托車的聲音。
楊錦文他們趕緊跑出屋外,因為院子地勢較高,他們看見在右側的坡上,亮著一盞摩托車的前燈。
燈光明晃晃的,很是刺眼。
黑暗中,一個男人的身影坐在摩托車上,車停了下來,他注視著院子里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