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分局。
三中隊辦公室里。
也就是茶水間和男廁所中間的辦公區域。
電話‘叮鈴鈴’的響起來。
貓子趕緊把聽筒拿起來:“喂,這里是城北分局三中隊。”
電話那頭一頭霧水:“三中隊?你們單位什么時候有三中隊了?這不是江建兵他們辦公室的電話嗎?”
貓子不滿道:“電話被我們征用了,說吧,你找誰?”
“楊錦文在不在?”
“我們隊長?我是隊副,我姓……”
“你把電話給他。”
“找我也行,你直接說事兒。”
電話那頭很不耐煩:“也行,也行,你是隊副……”
貓子嘴角微微翹起,嘴里哼了一個‘嗯’字。
“我們是嘉興區橋頭路派出所,上面委派我們找的失蹤人口,我們這里有一名符合你們要求的。你們什么時候有時間,我這邊約見一下家屬。”
貓子心里一驚,昨天他和楊錦文跑了一整天,就是為了找三名死者的身份信息。
即使市局向各大分局、縣局發出了協查通告,但也要他們親自跑一趟,看看符不符合條件的。
但一天是跑不完的,趁著早上有空的時間,楊錦文去了法醫室,一會兒還得出門排查。
這通打電話來,那就說明已經有一個死者身份快出來了。
貓子立即回答道:“我們馬上就來,對了,是找到符合了哪一具尸體的特征?”
但電話掛了,響起“嘟嘟”的聲音。
貓子站起身,拿上筆記本和鋼筆,穿上外套,直奔法醫室。
這會兒,楊錦文和溫玲正坐在長凳上。
法醫助理張磊,坐在桌子的對面,把腦袋埋在一堆儀器后面,他不想看見這兩個人。
他一邊吃著手里的包子,一邊翻看解剖案例。
溫玲拿出一堆解剖照片,開口道:“這三具尸體的身高你都知道了,解剖后呢,沒有發現器官有病變的情況。
也就是說,他們沒患過重大疾病,想要通過醫院來找人,這條路堵死了。
年齡情況是,一號死者是在38歲左右。
四號死者是42歲,五號死者最年輕,25歲上下。”
楊錦文沉吟道:“這種情況是查不出來的,我琢磨得看骨頭。”
溫玲皺眉:“骨頭?”
“就是骸骨,把肉剝離掉,得在關節的地方切下來,然后用大鍋煮,把肉煮脫,只剩下骨頭,然后拼湊骸骨,看骨骼情況……”
這時候,桌子對面傳來一陣干嘔聲。
張磊趕緊抬起頭來,擺了擺手:“不用管我,你們繼續。”
溫玲笑道:“張磊有胃病,不是真的覺得惡心。”
楊錦文點頭:“現在情況是,表皮的身份特征被火燒了,看不出什么情況來,通過內臟器官,也無法判斷他們的身份,只能看骨骼了。”
溫玲搖搖頭:“我學的是病理學,不是搞法醫人類學的,這個我怎么給你弄?就算是脫骨后,也找不到人呢?”
楊錦文嘆息一聲:“要真是這樣,只能保存他們的DNA,等未來技術成熟了,應該能匹配到他們的身份,把遺骸還給他們家里人。”
溫玲眨了眨眼:“如果查不出來,會不會影響你的工作?”
“不會的。”
“對了,那三個犯案人審的怎么樣了?”
“茍浩撂了,和之前他在錄像廳的招供恰恰相反,他就是主謀。
七具尸體,其中有四個人都是他殺的,三號尸體嚴大洪。
五號尸體,也就是這個25歲的年輕男子。
另外就是六號和七號尸體,杜立成和于蘭。
四號尸體是寇勇殺的,一號尸體和二號尸體是趙雄殺的。”
“趙雄認了?”
“認了,那把榔頭是從他家菜園里挖出來的,他的指紋幾乎是覆蓋了趙雄和茍浩的指紋。
除此之外,那榔頭上殘留了七名被害人的血跡、腦漿和頭發,這些都要經過DNA比對。
技術隊全都去省城的物證中心了,準備提取DNA,馬主任也想帶著人去學習一下。”
溫玲的表情陰霾下來:“這把榔頭像是擊鼓傳花,到誰手上,誰就動手殺人。連殺七人,也是唯一的物證,真夠嚇人的。
對了,我聽刑警隊的說,茍浩年輕的時候,他在五羊鎮放了一把火,燒死了兩個小孩,這事兒他認了嗎?”
楊錦文搖頭:“沒認,他說不是他干的,而且也沒證據表明是他干的,這個案子沒辦法算在他的頭上。”
“真是壞種,這種人槍斃十次都不為過。”
楊錦文問:“到底能不能脫骨?”
“我得打報告。”
楊錦文見她答應了,一臉笑嘻嘻。
對面桌的張磊又“嘔”了兩下。
這時候,貓子推開門:“楊隊,嘉興區橋頭派出所打來電話,說他們那里有一例報警,符合縱火殺人案的尸體身份。”
“走。”
楊錦文站起身,溫玲趕緊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袋子扔給他。
“外面冷,把這個戴上。”
楊錦文接過后,問道:“這是什么?”
“皮手套,小羊毛的,國外貨,澳大利亞才有的賣。”
“謝謝啊。”楊錦文笑了笑。
他一走,對面的張磊又干嘔了幾聲。
溫玲從抽屜里拿出一本法醫人類學的書籍,往桌面上一拍。
“張磊,你什么意思,我們這兒談工作,你嘔什么嘔?”
張磊翻了一個白眼:“我胃不好。”
“滾呢。”
“不是,溫姐,你明明懂法醫人類學,你為什么說自己不懂?”
溫玲呵呵一樂:“楊錦文難道不知道我懂嗎?衛校女生失蹤案的那些骸骨,我研究了小半年呢。
要學會拒絕,懂嗎?不能一口答應。”
“行,你倆的事兒,我不瞎摻和,我倒杯水去。”
張磊拿起茶杯,溜出門,下樓后準備去院子里溜達一會兒。
剛下臺階,他便看見何金波領著溫墨,正往法醫室走來。
張磊趕緊讓開身,微微低著頭,遇到大領導,不用招呼,禮遇到了就行。
他瞅見溫墨搓著手,齜牙咧嘴的道:“這天是越來越冷了,應該要下雪了吧?”
何金波點頭:“早上開車上班,路上還打滑呢。溫支隊,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戴一副手套呢。”
“我家里有一雙皮手套,還是親戚從國外給我帶回來的,一天都沒用過,今兒早上怎么都找不到了。”
“啥材質的?”
“羊毛的。”
“哦。”何金波邁上走廊,笑道:“溫支隊,您和溫法醫先聊著,我去辦點事兒,馬上就來。”
“好。”溫墨提著手提包,上了樓。
何金波轉過身,看見張磊像是電線桿一般杵在臺階上,他招手道:“小張,你過來。”
張磊咽下一口唾沫:“啥事兒啊,何隊。”
“你現在有空嗎?”
“呃,有吧。”
何金波掏出錢包來,想了想后,拿出一百塊錢遞給他。
“你現在去一趟百貨商場,給我買一雙好點的男士手套來,記住了,要皮的,最好是山羊毛的。”
張磊咂嘴:“不是,溫支隊那手套,國內買不到啊,國外貨,澳大利亞才有的賣。”
“你怎么知道這么清楚?”
張磊發愁,接過錢:“行吧,我去跑一趟。”
片刻后,張磊蹬著自行車,承受著不該承擔的苦惱。
還說不摻和楊錦文和溫玲的事兒,他這上哪兒說理去?
因為氣溫又降了好幾度,只有零上四五度,他握自行車的雙手凍得發紅。
自己也得買一雙皮手套,高檔貨的,必須要羊毛!
橋頭派出所。
楊錦文和貓子剛進政務廳,便看見一群人坐在椅子上。
穿著制服的公安看見他們后,立即把他們引到這些家屬身邊。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城北分局刑警大隊的同志,由他來和你們說明一下情況。”
一個中年婦女站起身,她身后是一大家子人,都是愁容滿面,其中還有還一個孩子背著書包,愣愣地看著楊錦文。
楊錦文招呼:“坐吧,坐下說。”
“你們家里是誰失蹤了?”
女人回答道:“我丈夫。”
“他叫什么名字?”
“趙長軍。”
“年齡、身高報一下,如果知道血型的話,最好也告訴我們。”
“我老公今年38歲,在供電所上班,身高一米七多一點,失蹤前穿著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他以前捐過血,血型是A型。”
楊錦文根本不用看筆記本上面的內容,這應該就是一號尸體。
“他怎么失蹤的?”
女人抹了抹眼淚:“他是在九號晚上下班后失蹤的,單位的同事說,他沒騎自行車,是走路出去的,就他一個人。
這之后,他就一直沒回家,這十來天,我們一直找不到他的人,打他的呼機,他也不回電話。”
“單位的同事問過了嗎?他有沒有說自己去哪兒?”
女人搖頭:“他沒說。”
楊錦文抿了抿嘴:“家里枕頭上有他的頭發,有用過的牙刷,或者是……”
楊錦文看向背著書包的男孩子:“這是你們的孩子吧?”
女人點頭:“是。”
“驗個血吧。”
女人停止了抽泣,抬起頭來問道:“你們找到我老公了?”
楊錦文決定先撒個謊:“還沒找到,不過你放心,應該會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