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
楊錦文、章勇、貓子和姚衛華一下火車,便感覺到渾身一陣燥熱。
火車在川省的時候,天氣還很冷,也能看見雪,一到云城地界,車窗外都是一片綠油油,氣溫也陡然升高到二十來度。
貓子沒出過遠門,感嘆道:“咱們國土還真是大啊,南北氣候完全不一樣。”
姚衛華搭話道:“這算西南,不是正兒八經的南方。”
貓子一昂頭:“對我來說,除了秦省之外,都是南方。”
“哈。”姚衛華嘲笑一聲:“你是沒過去北邊,北邊的冬天能把你小吉吉都給凍硬了。”
貓子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我要去上廁所,廁所在哪兒?”
章勇皺眉道:“你剛在火車上不知道上廁所啊?”
“火車廁所都擠著人,我怎么上?”
姚衛華長嘆一聲:“這都還好,咱們回去的時候,剛好遇到春節,那才擠呢,誒。”
貓子把旅行包遞給姚衛華,急慌慌跑去找廁所。
楊錦文他們也跟著去了,火車上的條件確實不好,人擠人的,腳臭、口臭、屁臭,什么氣味兒都有,確實有些難受。
楊錦文好像記得前世時,有高鐵什么的,速度非常快,坐高鐵到云城,最多也就四五個小時,哪里會坐兩天。
但這記憶一閃而過,他再想,卻想不出具體畫面來了。
貓子直奔廁所,卻被門口一個戴臂章的老頭子給攔住了,他手里握著一沓零錢,指著貓子道:“這位小同志,小便一毛,大便三毛。”
一聽這個,貓子一下怒了:“我買票了的!”
“買票是一回事兒,上廁所收費是另外一回事兒,趕緊的,別啰嗦,你后面還有同志排著隊呢。”
“不是,這是誰規定的?”
“上面規定,別找我麻煩,愛上不上!”
貓子咬牙掏出五毛:“找我四毛。”
“上小的還是大的?”
“小便!”
“大便的話要加錢的啊。”
貓子橫眉怒視:“快點吧你。”
大爺問道:“要紙巾嗎?”
“免費的?”
“當然是免費的,不收費。”
“那給我幾張。”
大爺笑道:“不就是大便嗎?來,找你兩毛,進去后,有人給你紙巾。”
貓子被套路了,恨得咬咬牙,喊了一句:“我要告你,我要讓你把那三毛錢賠給我!”
大爺冷笑一聲:“哪里的公廁都要收錢,你盡管告,告贏了,你就造福全國老百姓了,我把你當偶像。呸,還想讓我下崗,小家伙!”
這時候,姚衛華上前,問道:“勞駕,請問哪里有垃圾桶?”
“就前面靠墻有個大垃圾桶,你沒看見?”
“謝謝啊。”
姚衛華笑了笑,跟著章勇兩個人走到垃圾桶跟前,隨手掏出好幾個在火車上吃的罐頭玻璃瓶。
瓶蓋被扭的死死的,滴水不漏,但里面全是黃色液體,橙黃橙黃的。
大爺眼睛都直了,盯著姚衛華和掏出好幾個瓶子,扔進垃圾桶。
他罵了一句:“真是造孽啊,為了逃上廁所收費,這種事情都能做的出來,罐頭瓶可以當開水瓶的,敗家子。”
此間話了,胡知勇和陳滿秋從站臺出來,雙方一匯合,便出了車站,這兩人是坐在另一節車廂的。
車站外面已經有云城支隊的兩輛車等著了。
雙方并沒有過多寒暄,直接到了云城刑警支隊。
貓子頭一次來云城,對這座溫暖如春的城市充滿了好奇,看什么都很新鮮。
姚衛華是老刑警了,見多識廣,向他倆普及云城的人文知識。
“所以云城這個地兒呢,姑娘比我們那邊要溫柔一些,胳膊和大腿都白,還會唱歌,還會跳舞,你娶了一個云城姑娘,就等于加入文工團,劃算,得勁。”
貓子撇撇嘴:“老姚,你別丟我們安南刑警支隊的臉,要是讓其他人聽見,影響不好。”
老姚翻了一白眼:“你呀,年齡輕輕的,就開始假正經,以后怎么和人相處?
男人之間要真誠,無非就兩個話題,一聊起來,馬上就熟悉了,一是女人,二是遞煙,明白不?”
云城刑警支隊的支隊長叫曾偉強,高個子,滿頭白發,不茍言笑。
他和楊錦文在接待室剛碰面,馬上就問道:“高明亮的傳呼機帶來了嗎?”
楊錦文肩負重任,代表著安南市局,他從對方第一句話,就能感覺出,眼前這個從部隊退下來的支隊長,有點拿氣勢壓人。
他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曾支隊,我們市局領導的意思是,我們不主動聯系趙大慶。
前期這幾天,還是要通過對陳麗老家的偵查,以車找人等兩方面線索展開摸排,實在是找不到人,最后再通過傳呼機聯系趙大慶,看有沒有抓捕機會。
再有,我們主動呼叫趙大慶,容易暴露不說,而且也無法鎖定他的行蹤。
除非,他主動傳呼高明亮,我們才能通過傳呼臺的記錄,鎖定電話號碼的位置。
如果他打的是固定電話,那就更好找人了。”
這時候,旁邊的胡知勇開口道:“支隊長,楊隊這個建議是沒錯的,我們分析過,趙大慶和陳麗在云城想要繼續作案,他們一男一女,人手不夠,肯定會傳呼高明亮,咱們只要等著就行。”
楊錦文講道:“我們從高明亮口中了解到的線索是,這三個人在嶺蒙縣做的這個案子,搶走的錢財并不多。
被害人存在家里的現金,也就一千三百塊錢,高明亮分走了五百,趙大慶和陳麗身上也就八百塊。
高明亮供述,趙大慶是想在云城先做一個案子,然后拿一筆錢,去黑市買槍。
再返回西北的玉泉縣,找當地的社會大哥報仇,所以我們認為,他十有**會主動聯系高明亮。”
曾偉強微微瞇著眼,問道:“要是他不聯系高明亮,找別人合伙,又犯下一起滅門案,這個責任……”
楊錦文瞇著眼,看了看他,隨后拿起公文包,從包里抽出一個文件夾遞給對方。
“這是什么?”
楊錦文沒有回答,表情嚴肅,已經很能說明自己的態度了。
從95年開始,趙大慶、高明亮和陳麗三個人在云城犯下兩起案子,涉嫌四人被害,云城支隊雖然是追兇好幾年,但卻是一無所獲。
現在好不容易抓到高明亮,鎖定了具體的犯案人,也知道趙大慶和陳麗在哪兒了,這會兒竟然聊上了趙大慶再犯下命案,責任的歸屬問題。
不僅是楊錦文,章勇、姚衛華和貓子臉色都很難看。
曾偉強拿著文件夾,隨手一翻,就看見里面夾著趙大慶和陳麗的素描畫像。
素描畫的栩栩如生,跟市局那些二把刀的專家完全不一樣,不管是趙大慶和陳麗,他們臉部的特征非常清晰。
就連趙大慶的絡腮胡,哪邊臉頰多一點,哪邊少一點,都描繪的很清楚。
曾偉強覺得,省廳的專門搞素描畫像的,技術都不一定有這兩幅畫的畫家好。
有了這兩張素描,排查起來,那就容易多了。
還是那句話,是人,就要吃飯,要購物,只要加大力度排查,人遲早會被篩查出來。
再說,云城是省城,警力資源就連安南市都是比不上的,這也是曾偉強做派強硬的原因。
他點點頭,問道:“你們安南市還是有人才的,這兩幅畫是誰畫的?”
楊錦文回答道:“我畫的。”
曾偉強瞇著眼:“那個高明亮也是你抓的?”
“是。”楊錦文回答的很簡短,并不想再多說。
章勇作為嶺蒙縣的刑警大隊長,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說兩句話。
當即道:“高明亮供述,趙大慶和陳麗應該是在百里橋附近活動,咱們有他們的畫像,還有人在陳麗的家里蹲點。
這第三嘛,他們開的那輛捷達車,左邊轉向鏡的鏡子爛了一塊,是用膠帶黏住的。
如果他們人在嶺蒙縣,別的不說,要不了一天時間,我們就能把人給找出來。”
曾偉強直接懟了回去:“那是當然,嶺蒙縣就那么大一點兒地方。行了,行了,楊隊,章隊,你們坐了兩天火車,辛苦了。
住宿已經給你們安排好了,等你們休息好,我們再議。”
楊錦文看了看時間,這會兒才上午,他們在火車上睡了兩天,還休息個什么。
他道:“不用,我們想去百里橋看看。”
“也行。”
曾偉強指著自己的兩個下屬:“老胡,你帶他們去百里橋轉轉,小陳,你一會兒來一趟我的辦公室。”
兩個人齊聲應了。
離開接待室后,姚衛華拿出煙,遞給胡知勇。
從剛才曾偉強的態度來說,胡知勇在支隊是有點被邊緣化的,和支隊長關系好的話,就是他去辦公室了。
當領導就是這樣,管你追兇幾年,多么辛苦,就算頭發都熬白了,那又怎么樣呢,上面要的是結果。
案子沒破還好說,案子被別的支隊破了,上面這些人對胡知勇,就更沒什么好臉色了。
胡知勇倒是沒有這樣的心理負擔,他是正兒八經的老刑警,不計較得失那種。
像他這樣的人,哪個刑警隊里都有,頑固、執拗、有一股不服輸的勁兒,除了公安的職權之外,他們有自己的行事準則。
胡知勇長嘆了一口氣,苦澀的笑了笑:“走,我帶你們去百里橋,中午我請客,嘗嘗我們云城的本地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