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法不斷,姜梨沒有選擇持續不斷地打邊澈電話。
只是耐心等待他回電話給自己。
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姜梨心里的不安已經積攢到了一定程度,接起電話后,第一時間問:“你能聯系到邊澈嗎?他不接我電話。”
孫羌在電話那頭反復深呼吸,“李余已經過去接你了,你把孩子安排好,趕緊來三坊。”
不安被引爆,姜梨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旁邊一直陪著她的陳軟已經困迷糊了,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趕緊問:“怎么了怎么了?有事及時和我說啊,別自己悶在心里。”
他出事了。
姜梨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電話都想不起來掛,一句“幫我照顧孩子”說完,人已經到了玄關。
陳軟一懵,剛站起來,就聽到了關門聲。
下樓等了沒一會兒,李余到了。
姜梨開門上車,沒坐穩就問:“他怎么了?邊澈怎么了?”
看著她慌亂的眼睛,李余委婉道:“應該沒事,先過去再說。”
凌晨。
姜梨在醫院門口下車。
她抬眼看門上的紅十字,不等低頭,眼淚已經開始往下掉。
李余叫她一聲,示意她跟上,“在這邊。”
一路跑進病房。
等看到床上的邊澈,姜梨原本急促的呼吸忽然就頓住了。
邊澈被束縛帶捆在病床上,雙眼緊閉,臉側的一道劃傷還在滲血。
她又驚又怕,拖著腿往床邊走,“為、為什么……”
孫羌怕她一沖動替邊澈解開束縛帶,攔了她一下。
“他玩自殺,不捆住怕大家一個沒注意又出事。”
姜梨睜著通紅的眼睛,不能理解這句話,“怎么會自殺呢?”
她邊說邊落淚,“他怎么可能自殺呢?他是邊澈啊……”
孫羌看她這樣,有點不忍心,“我問過跟著他的人,他見過宋眠,問了點以前的事,應該是受打擊太大,就想不開了。”
他從邊澈最初報復姜梨的時候就在旁邊看著,后面又見過邊澈后悔自責、為姜梨要死要活的樣子。
看過宋眠的視頻,再結合里面的話,就能知道邊澈大概什么心理活動。
“他可能……是恨自己吧。”
姜梨:“恨自己?”
孫羌:“他一直以為你是愛慕虛榮才嫁進邊家,結果現在宋眠告訴他,你是為了他的手術費。”
這種事,他一個旁觀者都覺得心里難受得不行。
邊澈愛姜梨如命,一下怎么接受得了呢?
眼淚慢慢滑落,姜梨怔怔看著病床。
她都已經放下了,決定重新接受他了。
他卻突然為了最初的誤會要去死?
孫羌在身上摸了一圈,最后到床頭抽了紙巾給她,“他估計沒多久就會醒,一會兒你好好勸勸吧,這世上估計只有你能勸住他了。”
想起她剛才的話,孫羌決定再幫邊澈一次。
“他不是不會自殺,他也是個人,有七情六欲,就爆炸那次,他真以為你死了,整個人差不多廢了。”
“是覺得你恨他,在地底下不想見他,他才不敢死,每天就靠酒精熬著,活死人一樣。”
頓了頓,他坦言:“他這次是跳湖被救了,到醫院剛醒,又趁人不注意砸了輸液瓶往身上割,幾個人弄他一個都費了半天勁……”
“我說這個不是嚇唬你,是想讓你知道,他這次是真的想不開了,至于原因,應該就是覺得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真正原諒他,他自己也沒辦法原諒自己,所以絕望了吧。”
“哎,他真的什么都是為了你,你要是稍微對他還有點感情,就試著對他好一點……”
“他一直都過得挺苦的,只是不給別人說,也不敢和你說。”
姜梨整顆心像是被捏碎了。
她因為他最初的不信任、最初他對她的踐踏、他對宋眠的深情,還有后來他決絕拿掉她的孩子這些事。
一直都不能相信他是真的愛她。
以為他對她執著,只是因為從小到大xi慣了她在他身邊。
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根本容不得她不信。
他是真的愛她。
比她以為的還要愛她。
孫羌看她哭成這樣,擔心道:“你知道就行了,也別太為難自己,澈子就指望你救一救了,你可千萬注意身體。”
正說著,私保忽然緊張起來,“醒了!”
姜梨立刻揉掉眼里的淚,讓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一點。
可眼淚還在不斷往下落。
她彎腰死死抓住邊澈的袖子,帶著濃重的鼻音說:“我都原諒你了,也在試著和你好好相處,你別嚇我……”
邊澈轉過臉,眼睛赤紅,嘴唇動了動,“你不會原諒我的,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姜梨搖頭,慢慢滑下去,趴在他手邊,哽咽著說不出話。
看兩個人根本溝通不了,孫羌幾乎急得跳腳。
他湊到旁邊,大聲告訴邊澈:“你想她活活哭死,你就繼續作,你別忘了你還有對龍鳳胎,你倆都死了,他們可就全進孤兒院了。”
他完全是嚇唬邊澈。
可“孤兒院”三個字刺激到了邊澈。
姜梨就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她在那里受了多少欺負,忍了多少委屈?
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正被人按著往嘴里塞泥巴。
“別哭了,我一條賤命死不了。”
姜梨愣愣抬臉,臉上全是淚,有點反應不過來,“真的?”
認認真真望著她,邊澈輕聲說:“真的。”
之前想死是真的。
這會兒不想死也是真的。
就像孫羌說的,邊澈做什么都是為了姜梨。
他會因為她絕望,更會因為她重拾希望。
他希望她說的“原諒”和“好好相處”都是真的。
一周后。
姜梨和邊澈一起回到長平。
門打開,康康寧寧就跑了過來。
姜梨幾天前和他們通過電話,簡單說明是邊澈受傷,她才會暫時離開。
也在電話里第一次告訴他們,邊澈就是他們的爸爸。
當時寧寧說:“我們早就知道呀,可是他是壞蛋。”
姜梨立刻嚴肅糾正她:“以后見到他必須叫爸爸,康康也是。”
于是今天邊澈一進門,就聽到一聲甜甜的“爸爸”。
心臟像是竄過一縷電流,他整個人愣在原地。
緊跟著,板著臉的康康也開口:“爸……爸爸。”
說完耳朵就紅了。
邊澈側過臉看姜梨,心里的激動難以言表。
姜梨挽住他,笑著問:“不應聲,是不想認他們嗎?”
“誰不認了?你生幾個我認幾個!”邊澈緊緊抱她一下,又彎腰一左一右抱起兩個孩子往家里走。
姜梨跟在他們后面,提醒:“你小心身上的傷。”
“那點傷算什么。”邊澈轉身,像是為了證明一樣,雙臂一抬,頓時讓兩個孩子往上一躥,然后放下,又舉高。
寧寧驚叫“好高”,下一秒又咯咯咯笑出來。
康康也驚呼一聲,雖然表情不明顯,但看得出來也很興奮。
歡笑聲中,姜梨偏著頭看他們,這一刻才真正地放下心來,也終于有種觸碰到幸福的感覺。
外面的天一天比一天冷。
但姜梨相信,她和邊澈永遠都不會覺得冷了。
因為他們終于有屬于自己的、溫暖的家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