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幾天,只要他能空出時間回來,姜梨就有東西吃。
直到前天一早他臨時跟邊父出了趟短差……
一聲微響,雜物室的門今天第二次被推開。
躺在地上的姜梨顫了一下,以為是宋眠又來了,半睜著眼睛低聲服軟。
“不是故意弄臟你衣服,別打了……”
一邊呢喃,姜梨一邊徹底閉上了眼睛,神情間有幾分認命的意味。
當年那場車禍發生以后,她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低頭服軟。
最初向魏茹和邊崢嶸服軟。
之后向宋眠和邊澈服軟。
她幾乎都快要忘記,以前倔強要強的自己是什么樣子。
“沒死就快點起來吃東西。”
姜梨一愣,一下睜開眼睛,就見邊澈站在她身前,手上提了個甜品打包盒。
她撐著手坐了起來,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也不客氣,伸手就去拿吃的。
邊澈手往后一撤,沒給。
他擰著眉毛,蹲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然后才黑著臉,把吃的給她。
“魏茹來過?”他問。
他不想心疼她,心里卻忍不住罵魏茹:真是個變態,姜梨頭一天挨打受的傷還沒好,今天又來。
姜梨搖頭,本來不打算多說什么,只想吃東西,但等打開包裝,看到里面精致的迷你小蛋糕。
壓抑的委屈瞬間破閘。
他第一次悄悄過來塞給她的,是菜肉飯混雜,像剩飯一樣的東西。
后來兩次,都是面包和牛奶。
而今天,卻換成了精致漂亮,她以前很愛吃的奶油蛋糕。
“是,誰不要的嗎?”姜梨忍著眼淚問,怕自己會錯了意。
邊澈繃著臉,“對,有人扔路邊,我碰巧路過隨手撿的。”
他站起來就要走,姜梨趕緊伸手扯住他褲腳,鼓足勇氣告訴他:“今天宋眠來過。”
邊澈轉身,“什么?”
姜梨望著他,怕他不信,忙說:“魏茹有時候會臨時帶我出去,她從來不會弄傷我的臉。”
“我說的是真的,我今天還弄臟了宋眠的外套,她說那是你送給她的……”
邊澈抿唇不語,居高臨下,審視地看著她。
“真的是宋眠,她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無害,我一直想提醒你。”
“一直是宋眠在找我麻煩,包括之前摔下樓梯,還有燙傷那次,對了,還有!”
“夠了。”邊澈不想再聽。
姜梨住了口。
他還是不愿意信她。
輕輕吐出一口氣,她不再徒勞訴說,而是坐回去重新端起蛋糕,大口吃了起來。
她和邊澈之間的裂痕和矛盾始終存在,剛才她又在他面前“詆毀”了宋眠。
或許今晚之后,她和他的關系又會重回冰點,她再也沒有他挑的蛋糕可以吃。
“慢點,”邊澈皺眉,“邊家沒人教你禮儀形象嗎?”
姜梨被刺了一下,動作停頓一瞬,之后繼續狼吞虎咽。
邊澈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她,片刻后心頭一動,忽然彎腰去探她額頭。
果然發燒了。
剛才捏她下巴,他就覺得她體溫不對。
姜梨抬起眼睛看他,兩腮鼓鼓,唇角沾了奶油,一副完全不設防的無辜樣。
僅對視一面,邊澈就收了手,轉身快步走出去,還順手帶上門。
再待下去,他可能真的會相信她那些“顛倒黑白”的話。
穿過后院,邊澈回到主屋。
上樓的過程中,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去送退燒藥。
而上樓后,他被傭人叫住。
“少爺,宋小姐叫你過去。”
邊澈點下頭,調轉腳尖先去了宋眠住的客臥。
進門就是撲鼻的女士香水味,有些甜膩。
邊澈往里走了幾步,才留意到浴室有不間斷的水聲。
他腳下一頓,沒有出聲詢問什么事,而是決定先回房間,過會兒再來。
但臨轉身時,他余光一撇,看到了床尾扔著的那套衣服。
瞬間,姜梨的話重新在耳邊響起。
——今天宋眠來過。
——我今天還弄臟了宋眠的外套,她說那是你送給她的……
剛才不愿意思考的問題躍上腦海:
如果姜梨說謊,她怎么會知道宋眠穿的什么,雜物室的門從里面是打不開的。
而且姜梨第一天挨打時崴了腳,根本走不了路,更別提去開門,然后溜出去。
思緒雜亂,邊澈的眼神漸漸變得冷沉。
像是不死心一樣,他放輕腳步走到床尾,拿起那件白色外套,仔細看了看。
片刻,他轉頭望了浴室一眼,丟下外套,陰著臉離開房間。
出門沒多久,他撞見傭人,順便交代:“一會兒宋眠找我,就說我很累先回房睡了。”
“好的。”
他確實回了房間,但沒有睡。
只是在黑暗中獨自坐在床邊,靜靜等待夜深。
時間到了凌晨。
偌大的別墅徹底安靜下來。
邊澈又來到后院,重新推開雜物室的門,徑直過去抱起蜷在墻角的姜梨,一路抱回房間。
姜梨體溫比幾小時前更高,昏昏沉沉睡著,臉上已經泛起病態的紅。
直到下身一涼,她才猛然從夢里驚醒。
“不要……”
邊澈按住她推拒的手,“是我。”
姜梨睜開眼睛,看清真的是他,也還是護著胸口往后縮,震驚地低頭看向自己光裸的身體。
“你脫我衣服做什么?”
邊澈把腳邊的藥箱提起,重重放在床邊,“上藥,不然能做什么?上你?”
姜梨啞然失聲,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他剛才說話的神情和口氣,和過去某個階段很像。
但等她再看過去,邊澈依舊是冰冷而隨意的樣子,仿佛剛才的他,是她的錯覺。
“過來,別逼我過去拽你。”
姜梨搖頭,此刻身體上的疼痛都淡化了,唯一鮮明的感受,是羞恥和自卑。
見狀,邊澈單膝跪上床,捉住她想躲的手腕,并不溫柔地把她拖到床邊。
“我對你干瘦又難看的身體沒興趣,盡快上完藥,你還得回你自己選的地方去。”
姜梨被他的話戳傷,別開眼睛,再次試圖蜷縮遮掩身體。
“我自己可以上藥。”
邊澈沒吭聲,掰著她肩膀讓她翻身趴下,用行動告訴她,背后的傷她夠不著。
房間內就此沉默下去。
姜梨在發熱和疼痛中沉浮,感覺到邊澈的動作漸漸變得輕柔。
那些羞恥和自卑,就那么慢慢消散了。
在半夢半醒中,姜梨嘴唇動了動。
“邊澈,你還愛我嗎?”她喃喃問他,神思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