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忙,穆總最好長話短說。”
穆閆明聲調冷然,語氣有些沉重。
“姜梨查出腦部腫瘤,不排除惡性的可能,手術前,你們最好見一面。”
手術……開顱?
呼吸窒住,邊澈如墜冰窟。
人體腦部結構復雜而精密,術中、術后會發生什么?
如果腫瘤是惡性……
那不就是復發率、死亡率雙高的腦癌?!
心像是墜下萬米高空,不久就會摔的粉碎,邊澈根本不敢繼續聯想下去。
這時候,身后響起宋眠的聲音,僵硬垂在身側的手臂也被輕柔挽住。
“阿澈?爸爸主張婚期提前,大家正在商量,你要不要進去聽聽?”
仿佛一瞬間回到人間,邊澈猛然回神。
不知道是出于逃避,還是出于心虛,他當著宋眠的面,直接掛了電話。
姜梨她最好是在跟他耍花招。
畢竟前段時間她在邊家的時候,不止一次借著傭人,找理由哄他回邊家見她。
回到席上,邊澈始終有些心神不寧。
穆閆明的話就像毒蛇,纏住就再也甩不開。
“阿澈?”宋眠拿手肘輕輕撞了一下邊澈。
邊澈抬眸,就見一周的長輩都在望著他。
“爸爸問你呢,你覺得哪個日子更好?”宋眠湊近他,小聲提醒。
邊澈定定神,主動捏起酒盅,“我不太懂吉時吉日,還是交給長輩們決定。”
說完自罰一杯。
于是關于婚期的討論繼續,桌上除了宋眠,沒人注意到邊澈忽然開始一杯一杯地喝悶酒。
另一頭。
穆閆明回到病房。
聽到門響,病床上的姜梨轉過臉,沒有神采的眼睛里難得透出點光亮,“他愿意見我嗎?”
那天被吳媽從邊家接走后,她睡了很久,才從醫院醒來。
之后幾天,她頭腦思維變得異常清晰,那些丟失的記憶,就此一一被她記起。
記起的整個過程無異于又一場凌遲。
她挺過來了,卻在挺過來的當天,得到另一個噩耗——
由于昏倒前受到精神刺激,昏倒時又磕到了頭,醫院方重新替她做了更仔細的腦部檢查。
結果,主治醫生懷疑之前在木棉鎮的診斷結果有誤。
她顱內的那團陰影可能并非源自出血。
而是腫瘤。
穆閆明得到消息,當即就動身往長平趕,還利用穆家的資源,從外聘請了相關方面的權威專家。
沒多久,姜梨的手術日期定了。
而隨著日期逼近,她越來越害怕自己在術中出現問題,于是越來越迫切地想再見邊澈一面。
因為這有可能是他們的最后一面。
“他沒有答復。”穆閆明立在床邊,俯身摸了摸她越加憔悴的臉,沒有把話說得太過殘忍。
姜梨聽懂了。
她閉上眼,臉頰蹭了蹭他溫暖干燥的掌心,一滴眼淚悄然從眼角滑落。
望著她,穆閆明心口發悶,“爺爺一定很想見你。”
姜梨睜開眼睛,紅著眼圈看他。
她幾乎要沖動地點頭,想接觸很多很多溫暖的親人,好讓自己沒有這么冷,不再這么孤獨。
可最終她還是搖頭。
“就像之前一樣,別告訴他我的情況,這樣一來,萬一我這次出事,沒有見過我,對爺爺來說才比較好。”
沒有親眼見過、親口對話、親手觸碰。
她的離開,才可以隔著足夠遙遠的距離、隔著名為“陌生”的壁壘,不那么難以忽略、難以接受。
穆閆明心口一痛,“不要胡說,這次請來的醫療團隊,是國內外數一數二的精尖團隊,你一定會沒事……”
“哥哥一直守著你,別怕。”
“我知道,哥你最好了。”
四天后。
姜梨各項指標合格,如期被推往手術室。
與此同時。
邊澈和宋眠的婚期定了,提前到下個月的初一。
收到宋眠的通知后,邊澈心里沒有太大的起伏,他按下樓層,收起手機,望著緊閉的電梯門出神。
他很少注意電梯門,上一次這么盯著看,還是在車庫救下姜梨,被她纏著,被她要求陪陪她的時候。
那次他鬼使神差,帶她回了他想要獨處時,最常去的金樟苑公寓。
明明是第一次去,她卻順利找到了連他都忘記放在哪的醫藥箱。
他看著她小心地幫他冰敷,看她纖長的眼睫因緊張眨動……
沒人會和她一樣,在意他手背上那點微不足道的擦傷,包括他自己。
只有她會擔心那些小傷會腫會痛。
她那樣,是純粹為了討好他嗎?
他不知道。
只是難以否認,那一刻垂眸盯著她的他,其實無比心動。
叮。
電梯到了。
邊澈瞬間回神。
他皺眉走出電梯,卻發現自己按錯了樓層。
眼前,是姜梨日常辦公的樓層。
這已經是這幾天內,他第三次走錯了。
閉了閉眼睛,幾乎是帶著些煩躁重新回到電梯里,邊澈抬手直接按了“-1”。
一路驅車回到邊家,他進門問了句“爸爸呢”。
“先生沒說要回來。”傭人回復。
邊澈點頭,其實他知道,邊正業這兩天不在長平。
“少爺,需要準備午餐嗎?”傭人盡職盡責地問。
原來,已經到了吃午餐的時候。
邊澈完全不覺得餓,但還是徑直走到餐廳坐下。
沒多久,豐盛的飯菜上桌,傭人退到一邊。
邊澈拿起筷子,卻沒有吃飯的意思,“那天……”
想起姜梨腦袋重重磕在地上的聲音,他咬了下牙,直接問:“失火那天,姜梨被送去了哪家醫院,之后還有沒有回來過?”
傭人一愣,“好像,是被個陌生人接走的,不知道去沒去醫院。”
一直揪著的心揪得更緊,邊澈皺眉,語速快了起來。
“什么叫陌生人?隨便一個人上門,就能帶走邊家的人?你們怎么做事的?不怕姜梨被帶走后出事?”
主人家都沒人在意,傭人又能有多上心?
那天,還是因為姜梨擋在路上耽誤滅火和打掃,邊正業才讓人把她送回房間,都沒提要送去醫院看看的事。
發了一通脾氣,邊澈起身大步離開。
他知道自己完全是在遷怒。
可除了遷怒,他不知道怎么壓下陡然升起的心慌。
傭人嘴里所謂的“陌生人”,應該就是穆閆明的人。
如果是這樣,那穆閆明說的是真的嗎?
腦癌……
鮮紅的兩個大字碾過腦海,邊澈整個人定在車門外,克制不住地摸出手機打給穆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