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穆閆明又一次試著帶她起來。
這次姜梨沒有抗拒。
但燈光卻在這一瞬間熄滅了。
儀式正式開始。
昏暗的環境難得給了姜梨安全感。
她的呼吸平復下來,心口也不再那么壓抑,反過來小聲安撫穆閆明:“還是觀禮后打個招呼再走吧,你帶我來,不就是想加深李家人對我的好印象嗎?”
李家和穆家存在長期的合作關系,她未來如果進入穆氏,少不了要和李家的人打交道。
穆閆明重新坐下,移開她面前的葡萄酒,“你時時刻刻都能這么清醒就好了。”
姜梨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怎樣才能時時刻刻清醒呢?
完全拋棄感性,只遵從絕對的理性嗎?
那她恐怕還有很長很難的路要走。
按吉時走流程的傳統結婚儀式莊重而繁瑣,不過觀賞性奇高,觀禮的人大都看得十分專注。
只姜梨一直在走神。
她克制不住地回憶起自己親手設計的婚禮場景。
而那樣的場景,邊澈給了宋眠,用來訂婚……
“小梨。”
姜梨回神,看向穆閆明。
“趁新郎新娘換衣服,我們去和李家長輩打聲招呼,提前走。”
點點頭,姜梨按著領口起身,忍過輕微的眩暈感,目不斜視地前往為首的那一桌。
而她一離開,邊澈就立即站了起來。
他看得出來姜梨不舒服,不明白穆閆明為什么不趁早帶她離席,而是繼續拉著她去應酬。
這么想著,他抬腳跟了上去。
宋眠被他丟下,眼神一變,冷冷盯著姜梨清瘦窈窕的背影。
她不想知道姜梨具體是怎么逃過一死,還搖身一變,忽然成了穆家千金。
她只在意姜梨這個該死的賤人會不會搶她東西。
“你們先吃,”宋眠笑著和身旁的女人說,同時指指前面,“我去一趟。”
女人瞥一眼才走不遠的邊澈,揶揄:“感情真好,才分開一秒就開始想了。”
客套幾句,宋眠追了過去。
為首的一桌坐的是李家幾個大家長,穆閆明一一敬了酒,還沒來得及賠罪道別,身邊就多了個邊澈。
正正插在他和姜梨中間。
姜梨皺眉,往一側讓了半步,下意識往邊澈身后看。
果然看到宋眠正朝這邊過來。
氣血浮動,姜梨端了杯茶繞過半張桌子,維持著親切得體,主動和李家老太太敬茶搭話。
她長了張沒有攻擊性的臉,面相極好,笑起來尤其討老人喜歡。
老太太怎么看她怎么順眼,正好身旁有空位,就拉她坐下,多聊了兩句,還塞給她一顆紅紙包裹的喜糖。
“這是婚房里的糖,一共就只能挑出來三顆,給你一顆,吃了對你好。”
不想辜負老人家的心意,姜梨當面拆開糖紙,把糖放進嘴里。
入口一陣濃郁膩人的奶味,頓時讓心口那種翻涌感加重。
姜梨忍著不舒服,一抬眸,正好對上宋眠夾雜妒火的目光。
老太太的話,宋眠一字不漏地都聽進去了。
她立刻也找了杯茶湊過去,借敬茶說了兩句道賀的漂亮話。
伸手不打笑臉人,李老太太笑著應了,也夸了宋眠幾句。
不過沒和她多說什么,也沒特別給她一顆被賦予了好兆頭的糖。
桌子對面,邊澈一邊敬男性長輩,一邊轉頭看穆閆明。
“穆總待會兒不是還有事?”
穆閆明順勢點頭,自然而然道了別,抬眸看向姜梨,“小梨,該走了,改天再來拜訪李家奶奶。”
姜梨攥著包起身,剛站起來就被宋眠挽住了胳膊。
“穆小姐,你看起來好像不怎么舒服,是哪里難受啊?”
她邊說,邊朝姜梨伸手,看似是摸了下手背,其實摸的是手旁邊的小腹。
像是被毒蛇舔過,當年流產后的那種發冷的墜痛感,仿佛重回身體。
姜梨應激地一把捉住宋眠的手。
可不等她做什么說什么,宋眠又很親近的湊近她耳邊,生怕她想不起來似的輕聲提醒:“看你小腹微凸,不會是懷……”
姜梨瞳孔一縮,一用力推開她,自己則往后踉蹌幾步,靠在禮臺邊緣按緊胸口,努力壓抑身體里蜂擁的嘔吐感。
穆閆明適時扶住了她。
他在宋眠湊近她時,就已經繞過桌子朝她過來。
這會兒走近了,才看清她額角已經布滿虛汗。
他冷了臉,用身體擋住姜梨,透著寒光的視線直逼一側的宋眠。
“宋小姐,要嚇唬我妹妹,也不該是在別人家的婚宴上,這種場合不管你們誰失態,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跟在他身后的邊澈聞言,立即看向宋眠。
宋眠原本是要扯著桌布,和一桌子的菜一起摔在地上的,最好帶著李老太太一起。
可身體強健的老太太不僅沒被她波及,還一抬手頂著她的腰把她扶穩了。
眼下一聽穆閆明的訓斥,老太太看向宋眠的眼神頓時就變了。
她最討厭女人家家不學好,專搞些彎彎繞的壞心思。
“閆明啊,你有事就帶妹妹先走,我留宋家大小姐陪陪我。”
穆閆明點頭,正要轉身扶姜梨,就見她先一步抬腳,快步往外走。
他忙跟了出去,邊澈緊隨其后。
沒等沖出酒店,姜梨就撐著墻開始吐。
她宴席上沒吃東西,胃里就早上喝的那點粥,兩口就吐干凈了,最后只能干嘔。
穆閆明伸手幫她順后背,垂眸才見地上的嘔吐物里摻了血絲,臉色登時就變了。
邊澈也看到了,立刻就想靠近姜梨。
幾乎是忍無可忍,穆閆明伸手推開他,“你有完沒完?給我滾!”
吼完他立刻彎腰,試圖抱起姜梨,“你忍忍,我們去醫院。”
姜梨抓住他的手,“不要緊,吐完好多了,走吧,我回去吃了藥就好了。”
她的胃病時好時壞,自己都快習慣了,面對嘔吐比別人淡定得多。
穆閆明沉著臉沒再吭聲,讓她靠著他,帶她往外走。
“姜梨……”
姜梨聽到邊澈叫了她一聲,但沒有理,眼神冷冷的,透著厭倦。
穆閆明倒是往后側了側臉,說:“有心做點什么,就找人過來收拾善后。”
一會兒婚宴散席,這條過道是必經之路,不好臟著。
離開酒店,穆閆明還是去了醫院。
檢查,拿藥后,又親自送姜梨回家。
半路上,穆閆明忽然開口:“現在的你,不用擔心惹怒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