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墓前,秦臻覺得傅七是個德行有損的盜墓賊,出墓后,她對傅七身份的看法發生了改變,覺得他可能是個會點武術的考古學者。不過德行有損這一點,她的看法堅持不變。
會這么想,一是因為傅七對地質、氣流、古代氏族等考古相關的知識了解很多,二是他對僵尸始終保持有高度的好奇心。
在墓中等待救援的時候,傅七甚至目不轉睛地盯著秦臻的傷口看了不下五個小時,非要用肉眼去捕捉她傷口愈合的過程。
他還一一驗證了秦臻對冷熱的感知,在聽覺、嗅覺等五感方面的強弱,出墓后得到了補給,他自己填飽肚子的同時,不忘拿給秦臻嘗一嘗。
秦臻嘗了一口,問傅七是不是拿泥巴糊弄她。
傅七說沒有,他們吃的是從A國人背包里翻出來的壓縮餅干,是香草口味的。
秦臻便知道僵尸是沒有味覺的。
真令人遺憾,不過還好僵尸保存有嗅覺。
從滑翔翼上隱約看見城市的輪廓時,他們已經在天上滑翔了好幾個小時,就是僵尸也會覺得乏味,秦臻已經閉上眼徹底成為一具尸體,隨便傅七帶她去哪里。
讓她清醒過來的是一陣腐臭味。
秦臻還在想是怎么回事,聽見傅七說:“抱緊,要下去了。”
秦臻下意識睜眼,正好看見傅七按下了安全扣鎖,幾乎是同一時刻,失重感襲來,一人一尸往下墜去。
秦臻立刻閉眼,一聲尖叫涌到喉口又咽了回去。——沒必要,實在是落地前傅七把滑翔翼壓的很低,讓他們幾乎瞬間著地。
落地時由于慣性與自我保護,傅七摟著秦臻打了個滾,沒等秦臻反應過來,他就放手起來了。
秦臻很想問他這著陸方式是誰教的?有沒有一點安全意識?
又想質問他,不能選個干凈點的地方著陸嗎?很臭啊!
但歷經種種艱難,終于能夠看到人類的高科技,她實在激動,快速平復了下心情,才滿懷期待地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被黃昏染成橘黃色的天空,而他們正身處一個天臺,天臺很大,有點破舊,上面橫七豎八地堆著些破爛,邊角縫隙里還長出了幾根雜草,邊上的護欄也沒好到哪去,布滿鐵銹,仿佛遭遇過撞擊,已經變形。
這是一個廢棄了很久的天臺。
有聲音從身后傳來,秦臻回頭,看見傅七抽出了背包外綁著的那把很有B國特色的長刀。
“干什么?”她問。
傅七持刀而立,向著天臺入口抬了抬下巴,說:“待會兒說。”
話音才落,就見黑漆漆的入口處閃電般躥出幾個黑影,朝著傅七猛撲過去。
傅七迅疾揮起了手中刀,銀色的刀身折射著夕陽,金色的光芒在秦臻眼中一閃而過,緊隨其后的,是一陣揚起的黑紅血水和濃厚的腐臭味。
接著,一顆骯臟的、青灰色的頭顱滾到了秦臻腳下。
秦臻:“……?!”
傅七快速解決了沖上天臺的幾只喪尸,拉上入口處的鐵門,才有時間看秦臻。
秦臻懵懵的,“那、那是,什么?”
傅七不答,拎起臟了的長刀向天臺邊緣走去,道:“我說過的,你那些關于僵尸身份的擔憂都不需要。”
秦臻不自覺地跟著他。
這是一座公寓樓,很高,視野非常好,從天臺邊緣往外看,借著徐徐落下的夕陽,能清楚地看見坍塌的大樓、街道上被撞壞的汽車,以及下方遍地廢墟里,行尸走肉般的黑影。
“喏,和你一樣的僵尸,遍地都是。”傅七迎著風,注視著秦臻,淡定說道,“寶貝,歡迎來到喪尸末日。”
秦臻:“……啊?”
還在震驚,“哐哐”幾聲,天臺入口的鐵門晃動起來。
秦臻回頭,看見幾個滿身污血、“嗬嗬”嘶吼著的不斷撲撞的人影。
她呆愣愣問:“他們,干什么,在?”
“在垂涎我的肉/體。”傅七回答,并貼心地解釋,“是字面意思。”
秦臻:“……”
秦臻沉默了。
好半天,她艱難地說:“你們人類,瘋、瘋啦?”
“不是瘋了,是死人變異。”傅七沒搭理隔著鐵門對他流口水的喪尸,一邊檢查背包里剩余物品,一邊解釋,“五年前,全球同一時間出現了許多死人復活、撕咬活人的情況,被這些活死人抓到的,要么被迅速啃食干凈,要么受傷,在短時間內迅速轉變成與它們一樣的怪物……”
詭異的變故來得突然,短短三日,就有數十萬人遭遇不幸。
又一周,十多個小國家淪陷。
這種怪物不知疼痛、冷熱,偏偏嗅覺、聽覺格外靈敏,唯一的弱點就是腦袋。
人們稱之為喪尸。
又半個月后,全球交通、通訊、醫療、生產等人類日常需求就全部中斷,世界徹底變了。
“……直到災難發生半年后,人類才重新組織起來,幸存的科研人員深入研究后,認為這是一種全球性病毒,所有人體內均有感染……”
“你、你、你……”秦臻指著傅七。
傅七剛從背包里掏出繩索,笑了笑,說:“我當然也有感染。放心,這種病毒只有在人體死亡后、或者被喪尸咬傷才會發作,我目前健康完好,不會變異。”
秦臻突然想起他在那個失去生命體征的外國人腦袋上補的那一槍。
傅七也想到這事,順便多說一句:“如果當時你被擊中心臟沒有倒在水中的話,腦袋上也會被補上一槍。”
秦臻:“……”
要說謝謝嗎?
秦臻短暫地走神了一下,很快重新被人類的噩耗占據全部心思。
事實擺在眼前,但她仍是無法相信這是真實發生的,“政府管理,不嗎?”
“管不住的。”
政府從未停止努力,派人四處救援,還建造了好幾個人類生存基地,也一度獲得過很好的反饋,可要重新建造繁榮的人類家園,很難。
人類依賴科學技術已經成為習慣,想要恢復昔日榮光,必須取回過去使用的資料、器械、設備等等,可城市早已被喪尸占據,想要取回那些東西,就少不了冒險,少不了受傷,而人類的受傷、死亡,意味著喪尸軍團的擴大。
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即便是生存基地里不接觸喪尸的人類,也會因為疾病、意外、沖突等原因死亡、突變,從而導致基地內部發生感染,進而造成基地的淪陷。
要徹底消滅喪尸,只有研發出對應的疫苗這一條途徑。
然而五年過去了,除了A國曾研發出了一款能夠暫時蒙蔽住喪尸感官的假死藥劑之外,再無任何進展。
這些對秦臻來說,像是一個荒唐、怪誕的故事,她震驚的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
傅七見她快死機了,叮囑她在天臺慢慢梳理,不要亂跑。
“你去、去哪?”
傅七已經在護欄上綁好了繩索,回道:“去下面找間空房子,不然晚上怎么休息?”
說完,他攀著繩索往下一滑,不見了人影。秦臻追至護欄邊,只看見他破窗而入的身影和樓下聞到味道蜂擁而來的喪尸。
她在那兒看了會兒,彷徨地返回天臺,發現隨著傅七的消失,鐵門外瘋狂的喪尸慢慢平靜下來了。
秦臻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
她這段時間用腦過度,再次受到龐大的信息沖擊,腦子有點承載不了。
直到夕陽即將消失,傅七返回來接她,她才從人類的遭遇中回神,發現了傅七言語中的矛盾。
“通訊斷、斷了,那,手表?”
“那是末日后A國研發的最新科技,也是全球頂端科技,最多不超過十個。”
秦臻稍稍沉默,再問:“仿生人,意識提、提取、太空,旅行,呢?”
傅七面露疑惑:“這是什么?”
“……”秦臻加重語氣,“人類高、高科技,你和我,說的!”
“我說的?”
“你,說的!”
“我們人類雖然發展迅速,但目前還做不出這些科幻片里才有的東西。”傅七道,“如果是我和你說的,那可能是我在地下待久了,產生了幻覺,在胡說八道。你知道的,我們人類的精神是非常脆弱的。”
面不改色地說完,他誠摯地道起了歉:“誤導了你,我很抱歉。”
秦臻:“……”
她的腦袋再次卡殼。
傅七又帶著歉意溫聲說:“現在城市淪陷,喪尸橫行,無數人流離失所,科技產品全面報廢。不過你放心,等秩序恢復,我會第一時間幫你找新墓,給你買電腦、通網線。請你稍等一下,可以嗎?”
秦臻:“……可、可以?”
“你真是個大方善良的好僵尸。”傅七絲毫不吝夸贊,說完再道,“那我們先去下面的房間?我在那里找到了些化妝品,雖然過期了,但還能用,可以把你偽裝成人類,這樣你就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了。”
“……好……”
秦臻跟隨傅七順著繩索去了下面的房間。
公寓樓外圍大多是一室的單間,房間里很混亂,有血跡,也有被人翻找的痕跡,但門鎖還能用,暫時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時逢末日,人們想要的只有維持生命必需的食物和水,那些化妝品就像傅七說的一樣,都還零散地擺在化妝架上。
傅七讓秦臻先看看化妝品的功能用法,自己則在吃了些壓縮餅干后,撕開了褲腿處理起身上的傷。——是子彈的擦傷與打斗后的淤青。
秦臻這才知道,原來他不是沒有受傷,而是一直沒表現出來。
她拿著一瓶化妝品,一會兒研究上面的小字,一會兒轉頭看傅七,這么來回看了大約半個小時,秦臻放下東西來到傅七面前,按住了他拿著紗布的手。
傅七抬眸,笑問:“怎么,你要幫我?”
秦臻點頭,“我來幫。”
說著,她傾身查看了下傅七的傷口,再看他,說:“疼,別動。”
“行,我不動。”傅七說。
秦臻滿臉認真地點點頭,而后,膝蓋一低壓住傅七完好的那條腿,一手按著他右臂,另一手握成拳,朝著傅七的臉狠狠捶了過去。
“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