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村長!
林陽一個激靈,趕緊跳下炕,趿拉著鞋跑出去開門。
只見老村長站在門口,眉頭擰成了疙瘩,臉色鐵青,呼出的白氣又急又重,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叔,咋了?出啥事了?”林陽心里一沉,看老村長這臉色,絕對不是小事。
老村長一把抓住林陽的胳膊,聲音都在發顫:“出大事了!老鄧婆家那個寶貝疙瘩金孫子鐵蛋兒丟了!”
“眼瞅著晌午飯點兒都過了,孩子還沒回家!老鄧婆急瘋了,滿村子找,嗓子都喊劈了!”
“剛才有人看見……晌午頭那會兒,看見鐵蛋兒跟著……跟著白寡婦家那倆皮猴子,仨小子一起……往……往老林子那個方向去了!”
老村長喘了口氣,臉上滿是焦慮和憤怒:“白寡婦家那倆小子,你是知道的!平時就野得沒邊兒!掏鳥窩、下河摸魚、鉆林子……哪危險往哪鉆!”
“唉,孤兒寡母的,日子艱難,孩子吃不飽,可能想進林子找點啥……可這大雪封山的時候??!這不是作死嗎!”
“老鄧婆家就這么一個獨苗苗,金貴著呢!現在全村都驚動了!”
“陽子,你趕緊的!帶上你的家伙事兒!跟我走!咱們得上山找!這大雪天的,萬一迷了路,或是遇上餓急眼的野牲口……不敢想?。 ?/p>
林陽一聽,腦袋“嗡”的一聲,所有旖旎心思瞬間飛到九霄云外!
白寡婦家的倆小子跟鐵蛋兒進山了?!
“叔!我這就拿槍!”林陽二話不說,轉身沖回屋里,從墻上摘下那把用油布包著的八一杠,飛快地檢查了一下彈匣,又抓了一把子彈塞進棉襖口袋。
“我先上山!您趕緊去招呼村里其他壯勞力,多叫些人!”
林陽一邊麻利地把槍背好,一邊抓起掛在墻上的狗皮帽子戴在頭上,語速飛快地說:
“早起雪就停了,他們要是真進了山,雪地里肯定留腳印!順著腳印追,應該能找到!”
“就怕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在林子里迷了路!這鬼天氣,耽擱不得!”
老村長連連點頭:“對對對!我也是這個意思!你腿腳快,眼神好,手上又有真家伙!你打頭!我這就去敲鑼!把能動彈的爺們都叫上!”
老村長說完,轉身就朝著村中心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去,一邊跑一邊扯著嗓子吼:
“來人啊!都出來!孩子進山了!快找人——”
林陽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心頭的焦急,緊了緊背上的槍帶,辨認了一下方向,邁開大步,朝著村后那片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山林疾步奔去。
雪地上,留下一串堅定而急促的腳印。
林陽不怕那些孩子們進山迷路,這才半天的時間,就算是在山里迷了路,這剛下的積雪也會留下一路的痕跡。
小孩子的腿腳能有多快,肯定進不了深山老林。
除非是特別倒霉,遇到了下山捕食的猛獸,這種概率很小。
他怕的是人。
村里的孩子又不傻,尤其是白寡婦家的倆兒子。
老大虎子今年都已經到了上小學的年紀,平時就喜歡在河里摸魚,上山掏鳥蛋。
那就是個小皮猴,周圍的環境被他們摸得很熟,絕不會輕易迷路。
白寡婦長得漂亮嫵媚,都說兒子像娘,他們倆兒子也都像了白寡婦的模樣,兩小子皮膚白,而且模樣好看,像年畫里的娃娃。
林陽來到了山林邊緣,扒開被雪壓彎的灌木,果然看到了三排小小的腳印,歪歪扭扭地鉆進林子。
他心一沉,順著那些腳印就追了下去。
雪粉灌進棉鞋里,冰涼刺骨,他也顧不上了。
只是沒追多久,他的心便猛地一咯噔,沉了下去。
雪地上的印記變了!
前面出現了雜亂的,成年人的大腳印,靴底的花紋清晰刺目。
而且不止一個人!
幾處雪地被踩踏得稀爛,旁邊還有拖拽的痕跡。
林陽蹲下身仔細分辨,心越跳越快。
三個孩子的小腳印在這里變得慌亂,甚至有小段奔跑的跡象,但很快就被更大的腳印覆蓋、中斷。
混亂之后,只剩下那幾雙大人的腳印,沉重而急促,朝著一個偏離村子的方向延伸。
這個方向,能離開大山,而且還不用經過他們村子!
果然,不是幾個孩子都走丟了,而是遇到了拍花子!
林陽的拳頭瞬間攥緊,一股寒氣夾雜著怒火直沖天靈蓋。
他狠狠啐了一口,再不敢有絲毫耽擱,順著那幾行刺眼的腳印,深一腳淺一腳地玩命追了過去。
積雪太深,一腳下去,那雪都能沒過小腿肚。
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潭里拔腿,沉重異常。
即使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狂奔,速度也根本提不起來。
汗水混著雪水,順著鬢角往下淌,在冰冷的空氣里凝成冰碴。
他心急如焚,知道等不及村里人慢慢集結了。
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讓那些喪盡天良的拍花子把孩子帶得更遠,徹底消失在茫茫大山之外。
拍花的就是人販子。
林陽腦子里閃過聽過的種種傳聞。
如果孩子們落在了那些人的手中,賣不掉就會被打斷手腳,用最殘忍的手段弄成殘廢,逼著去沿街乞討。
尤其是在這個交通閉塞、信息不暢的年代,類似的事情層出不窮。
一旦被帶出這片熟悉的山林,再想找回,無異于大海撈針。
正是這種難以追蹤的現實,才讓那些畜牲越發猖獗。
此時雪還沒凍實,每一步都陷得深,拔得費力。
林陽只能憑著對地形的熟悉,盡量挑著雪淺些,灌木稀疏的地方深一腳淺一腳地追蹤腳印,肺里像拉風箱一樣呼哧作響。
他追出去半個多小時后,村里的一群漢子,才氣喘吁吁地跑到腳印消失的林邊。
當他們看到雪地上那觸目驚心的變化,所有人的臉色都瞬間變了。
“操!”
一個漢子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樹干上,震落一片積雪。
腦子反應快的已經明白了怎么回事,聲音都在抖:“是拍花子!孩子……孩子被拍花的擄走了!”
白寡婦擔心孩子,一路連滾帶爬,跑得比村里好些漢子還快,此時也終于趕到。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雪地上凌亂不堪的痕跡,還有漢子們鐵青的臉色和那句“拍花子”。
剎那間,她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仿佛整個世界都塌了,“嗷”地一聲,身子軟軟地就朝雪地里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