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婉望著通往大棗洼子那條山路的方向,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二舅在城里礦上干著最累最危險的掘進工,一家老小擠在鴿子籠似的筒子樓里,日子也是扣扣索索。
但每次逢年過節回來,總想方設法偷偷省下點口糧,或者發的一點油、糖帶回來給娘家。
姥爺最疼她爹,當年分家,寧可自己少要塊山地,也緊著體弱的李家。
李家這些年最難熬的時候,兩位舅舅哪怕自家啃著摻了榆樹皮的窩頭,也會擠出幾升細糧接濟李家。
這份厚重的情義,李小婉都一清二楚地記在心里,暖著,也沉甸甸地壓著。
林陽看著李小婉微蹙的眉頭,了然地點點頭,聲音溫厚沉緩:“沒事兒,以后哥上山勤快點,打著的野味多分你家一份兒。都是些跑出來的東西,又不是啥值大錢的玩意兒。”
“你找個機會,悄悄給你大舅二舅那邊拿點過去,就當自家晚輩一點心意。”
他語氣坦然,仿佛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目光溫和地看著李小婉:“往后啊,那邊不也是咱家實在親戚么?我這個做外甥女婿的,總不能看著舅舅吃糠咽菜干瞪眼。”
李小婉心頭猛地一熱,一股酸澀又甜暖的情緒涌上鼻尖,眼眶瞬間就有些微微發熱。
可隨即又連忙搖頭,像受驚的兔子,帶著強烈的擔憂:“那咋能行!使不得的!這要是讓我娘知道了,非得罵死我!”
“或者萬一被村里哪個長舌頭的瞧見,還不戳著我脊梁骨,說李家丫頭沒進門,就搬空婆家貼補娘家?”
“往后在村里……我這新媳婦還咋抬頭做人?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哩!”
這是她最深的顧慮,鄉村里婦道的名聲,重于性命。
林陽走近一步,離她只余半尺,能聞到她頭發上淡淡的皂角和柴火混合的干凈氣息。
見她緊張得睫毛直顫,連白皙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粉紅,忍不住抬手,用指腹在她挺翹的鼻尖上輕輕一刮,笑道:
“傻丫頭,你嫁過來,咱倆就是一家了。我的不就是你的?以后就是一家子人,別說兩家話。”
他看著李小婉羞紅的臉頰,心中憐意更甚,哄道:
“真怕人說閑話,咱就想個折。你找個清早雞打鳴時候,或者傍黑收工天擦黑,背著人,抄個近道小路去,快去快回,避開人多眼雜不就行了?”
“再說了。”他稍稍壓低聲音,帶著點男人特有的小得意和安穩,“你家林哥現在本事見漲,力氣你也瞧見了點邊兒,以后上一趟山,運氣好搞頭四五百斤的大野豬回來。”
“你猜能賣多少錢?能換多少嚼谷?這點小東西真不算啥。”
這后半句,更像是在寬慰自家忐忑的小媳婦兒,給她吃定心丸。
李小婉仰著臉,看著他近在咫尺,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睛,看著他肩膀上沾著的幾點泥印,又想起他衣襟上掛著的那幾根枯草屑……
眼前這個鮮活的人,幾天前還在生死邊緣徘徊,背上是那么深那么長的血口子!
想到那一幕,再看眼前活生生,好端端的林陽,心里又是后怕又是難以言喻的感激,一層水汽迅速漫上了眼眶,鼻音都重了。
“林大哥……俺……俺都不知道該咋謝你了。你對我,對我們家,真的是……”
她想說恩重如山,又覺得說不出口,顯得生分。
“真想謝我?”林陽挑眉,看著她泫然欲泣又害羞得緊的樣子,心底柔軟,嘴角的笑意卻帶上幾分促狹和期待。
“嗯!”李小婉用力點頭,清澈的眼眸里全是真心實意的感激和依賴。
“那你……”
林陽把臉湊得更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溫熱的呼吸,眼神在她如同初綻花瓣般紅潤的唇上若有若無地掃過,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蠱惑。
“親我一口?就當謝禮了。”
李小婉的臉蛋瞬間紅得像熟透的櫻桃,連脖頸都染上了緋色。
她害羞得想往后縮,腳步微動想逃開這令人心慌的親近,卻被林陽伸手輕輕一帶,摟住了柔韌纖細的腰肢,穩穩地攬進了懷里。
溫暖熟悉又帶著強大力量感的懷抱讓李小婉的心跳得像揣了只亂撞的小鹿。
她緊張地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急速顫動,手指無措地揪住了林陽外套的前襟。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飛快地在林陽微微勾起的嘴角啄了一下,像蜻蜓點水,清淺得如同羽毛拂過。
然而不等她逃離,林陽的唇已經帶著溫熱的氣息和不容拒絕的力道追了上來,精準地捕捉住了那片柔軟。
唇齒相依,帶著彼此的氣息,緊密無間。
“唔……”
李小婉只覺得一瞬間天旋地轉,渾身力氣都被抽干了,軟得只能依偎在那個堅實的懷抱里。
所有意識都變得模模糊糊,整個世界只剩下唇齒間羞人的氣息交換和男人臂彎那強大可靠的安全感。
林陽環在她腰間的手收得更緊,另一只手也開始不規矩地在她纖瘦的背脊上輕輕摩挲,隔著厚厚的棉衣也能傳遞出灼熱的溫度。
正在這意亂情迷、溫情脈脈之時——
“林大哥!不好了!出事了!”院門口突然傳來二妹李小草驚慌失措、帶著哭腔的尖聲喊叫!
林陽動作一僵,瞬間從旖旎中驚醒,理智回籠,立刻松開了懷抱。
李小婉如同被烙鐵燙到般驚得跳開一步,魂飛魄散,飛快轉過身,手忙腳亂地整理被弄亂的頭發,和被他揉得微微歪斜的衣襟。
此刻的她臉紅得能滴出血來,滾燙一片,恨不得立刻扒開個地縫鉆進去!
“我去看看!你待屋里,別出來。”
林陽定了定神,壓下胸口翻涌尚未熄滅的燥熱,深深看了一眼羞窘欲死的李小婉,掀開門簾大步走了出去。
“嗯……”
身后傳來一聲比蚊子哼哼還輕、帶著顫抖和無限羞意的回應,低得幾乎聽不見。
林陽剛掀開灶屋那厚厚的草簾子跨出門檻,二妹李小草恰好一頭沖進小院,跑得太急,差點和他撞個滿懷。
林陽眼疾手快,一步上前,穩穩扶住了她瘦小的肩膀,穩住她趔趄的身體。
“林大哥!快!快回去!”
李小草喘著粗氣,小臉煞白得像剛糊上的白紙,嘴唇都在哆嗦,急得直跺腳,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一群人上你家鬧去了!好多人!那些人可兇了!帶頭的那個……那個臉上有個大疤瘌的,手里還攥著明晃晃的柴刀!瞪著牛眼,嚇死人了!你家院里吵得跟炸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