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子!林陽同志!等等!”
林陽停下腳步,轉身看到劉大頭甩開步子,小跑著追了上來,身后跟著幾個同樣面帶感激和歉意的劉家村漢子。
“陽子!”劉大頭跑到跟前,喘了口氣,黝黑的臉上滿是誠懇,還有幾分劫后余生的慶幸。
“剛才在里頭,聽他們干事悄悄說,真是……真是太謝謝你了!”
“要不是你臨走前幫著說好話,讓那位張主任點了頭,放我們先走,我們還不知道得在這城里耽擱多久呢!等街道辦把事情全部查清楚,少說也得兩三天。”
“我們這一個個都是土里刨食兒的莊稼漢,這輩子跟官面上的人打交道,心里頭直發怵。”
“嘴笨得跟棉褲腰似的,話都說不利索,哪能掰扯得清楚?多虧了你啊!”
他搓著手,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想表示點什么,又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
林陽笑了笑,帶著點理解的溫和,半開玩笑道:
“大頭哥,這么客氣干啥。你們本來也沒啥大事,就是趕上了這事,稀里糊涂被卷進來。”
“街道辦的張主任自己心里也有桿秤,明白得很。再說了,這事鬧到最后,我也算半個當事人,說句公道話是應該的。”
他頓了頓,故意拖長了音調,促狹地看著劉大頭:“難不成……你們以前真干過啥虧心事,所以這么心虛?”
劉大頭一聽,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急得臉都漲紅了,連連擺手,嗓門不由得提高:
“哎呀陽子!這話可不能亂說,玩笑也開不得!我們劉家村的老少爺們,祖祖輩輩都是本本分分種地的,坑蒙拐騙欺負人那套,打死也不會干!”
“天地良心啊!你是不知道,就劉三河劉達通他們一家子這種敗類,在俺們村那都是人人喊打的貨色!”
他情緒激動地解釋著,生怕林陽真誤會了他們村子的風氣。
看他這著急上火、憨厚較真的樣子,林陽忍不住笑出聲來,拍了拍他結實的肩膀:
“行了行了,逗你玩兒的,看把你嚇的!咱們都是十里八村的鄉親,翻過這座山,趟過那條河就到了,抬頭不見低頭見。你們村的品性,我能不知道嗎?”
他語氣緩下來,帶著點熟稔。
“等開春了,我還真想去你們劉家河那邊碰碰運氣呢!撈點開河的鮮魚打打牙祭,到時候你們別嫌我礙事,把我趕走就行!”
林陽說的是劉家村前那條三四米寬的清亮支流。
上游連著深山雪水,每年三月開春解凍,總有大馬哈魚和細鱗魚成群逆流而上。
那魚的味道格外鮮美,魚肉緊實得近乎透明。
他倒不是為了賣錢,純粹是饞那一口開江魚的鮮勁兒。
劉大頭一聽這話,頓時眉開眼笑,像是找到了報答的門路,用力拍著胸脯砰砰作響:
“嗨!這算啥事!陽子,瞧你這話說的,別說開春,你啥時候想來都行!一句話的事兒!”
“開春破冰下網的時候,你啥時候有空,我趕著牛車去靠山屯叫你!”
“你要是不方便過來,也沒關系!我們捕了魚,挑最大最肥最鮮活的,立馬給你送家去!保證是頭一網頂水游上來的好貨色!”
林陽笑著搖搖頭,語氣里帶著一種旁人不太理解的意趣:
“大頭哥,你們要是給我送魚,那還有啥意思?我這人吧,上山打獵,下河摸魚,圖的就是那個尋摸、下網、搏上來的過程。”
“那份自己動手得來的樂呵勁兒和野趣。結果嘛,倒在其次了。你說是不是?”
他目光望向遠處依稀的山影,像是在回味什么。
劉大頭愣了一下,撓了撓他那板寸頭,仔細咂摸了一下林陽的話。
再想想自己每次帶著人在河邊破冰鑿洞,看著漁網下水,屏住呼吸等著魚群撞網時那種心跳加速、血脈賁張的感覺。
以及看到魚兒在網里噼里啪啦撲騰的那種激動,和說不出的滿足感。
臉上的憨笑變成了發自內心的理解,咧開大嘴:“行!明白了!是這么個理兒!到時候我去叫你,咱們一起下網!帶上網子、冰镩子,穿上靰鞡鞋,好好干它一票!”
他仿佛看到了那熱鬧的場面,眼神都亮了亮。
隨即,他又想起村里另一樁撓頭的煩心事,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補充道:“對了陽子,你要是進山打獵,也可以從我們劉家村這邊后山進去。”
“翻過村后那道梁,靠著那片老林子邊上的坡地,唉……年年夏天那叫一個糟心!”
“野豬成群結隊下來禍害,玉米棒子、大豆苗,拱得地里就像被犁反了一樣,一片狼藉!冬天還好,地里啥也沒有,它們也少來點。”
“你要是真有心想進山收拾那些四條腿的禍害。隨時招呼一聲!我們村的老少爺們,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有一把子結結實實的好力氣!”
“給你搭把手、抬個獵物啥的,絕對不含糊!我們也是受夠了這野豬的窩囊氣!”
林陽心中一動,這正是他想要的。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路子才能越走越寬。
他自然不會客氣,爽快地點頭應道:“好!大頭哥,這話我可認真記住了!真要進山收拾那些不長眼的畜生,替你們除了這禍害,肯定少不了麻煩你們村的兄弟!到時候咱們一起琢磨琢磨法子!”
兩人又站在街邊聊了幾句冬獵和春漁的事,氣氛十分融洽。
到了前面的岔路口,才相互拍了拍肩膀,依依不舍地揮手道別。
劉家村的人跟在劉大頭身后,也都紛紛跟林陽打招呼告辭,他們對林陽的印象極好。
不僅是因為他今天仗義執言幫了忙,更因為他身上那份本事和與村里人不一樣的見識氣度讓人心服。
他們已經約好,過幾天如果天氣還行,林陽就去劉家村后山實地看看野豬禍害的情況,踩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