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眠沒點頭,也沒搖頭,只將Cookie往懷里攏了攏,護崽子似的。
“抱歉,它有些怕生。”
謝沉嶼瞥眼瞧她,閑閑道:“跟你倒是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貓怕生,她怕熟?
莊眠緩慢地眨了下濃密纖長的睫毛,沒接話。
靜默少許,電梯平穩抵達樓層,‘叮’一聲梯門往兩側開啟。
空間不再密閉,小貓似乎感覺到危險在往外擴散,安分下來。
莊眠舒了舒心,準備出電梯。然而,男人卻巍然不動,毫無走出轎廂的意思。
他身形高大,立在中央像是一堵墻,叫人無法忽視。
電梯不是她家,人家不出去,她也不好把他趕走。
莊眠只好抱著貓從他身側越過,心無旁騖地朝外走。
剛出電梯,迎面撞上一個牽著杜賓犬的小男孩。
看到她的一剎那,那杜賓突然狂吠兩聲,兇相畢露地朝她撲來。
莊眠本能地后退,鞋跟不慎踩到身后男人的鞋尖,腳下一絆,整個人踉蹌著向后倒去。
適時,一只手伸來,穩穩地托住她腰。
夏季輕薄的衣服擋不住男人掌心的溫度,滾燙而有力的觸感穿透布料蔓延至皮膚,燒得莊眠心尖一顫,腰腹霎時繃緊。
平衡好身體重心,她快速拉開距離,站穩道歉:“不好意思。”
謝沉嶼看著她一副離他近點就會暴斃死亡的抵觸樣,氣定神閑收回手,語調散漫。
“撞得挺利落,職業慣犯?”
聞言,莊眠驀然記起上次在港城酒店,不小心撞進他懷里的事情。
他是在說她一天到晚沒事干,凈撞他?
頓時一陣無語。
搞得誰都巴不得往他身上撲似的。
小男孩也沒想到自己的愛犬會猛地狂吠,他忙不迭拽住杜賓的狗繩,遏止它的行為,然后怯生生地道歉。
“哥哥姐姐,不好意思,它不是故意的。”
面對手足無措的小孩子,莊眠總是容易心軟,語氣放溫柔:“沒事,你拴好它就行。”
默了兩秒,她望向謝沉嶼,再次誠摯道謝。
“剛才謝謝您扶了我一把。”
說完,莊眠挪動腳步,正準備離開,一雙休閑西褲包裹的筆挺長腿卻往前邁,攔住了她的去路。
謝沉嶼眼皮垂下來,冷淡睨著她:“你就這么謝人?”
莊眠抬頭,目光不解地望著他。
不然呢?
他還想怎么著?要她三跪九叩嗎?
謝沉嶼說:“我不想聽感謝,真要謝,請我吃飯。”
“我今天沒時間。”莊眠下意識拒絕,“您和朋友去吃吧,到時候把賬單記我賬上。”
一口一個您,疏離又抗拒。
“學妹,你這反應挺有意思。”謝沉嶼幽深的黑眸直勾勾盯著她,玩味道,“怎么,怕我對你余情未了啊?”
莊眠否認:“沒有。”
她倒不至于那么自作多情。
謝沉嶼定定看了她半秒,嗓音微啞低磁:“手機給我。”
“做什么?”莊眠的防備只增未減。
“什么做什么。”謝沉嶼說,“不是今天沒空,改天再請我吃飯么。不留聯系方式,想我上你們律所找你?”
比拒絕話術更先出現在莊眠腦海中的是記憶里那一根棒棒糖,她腦子運轉,最終還是掏出手機。
一頓飯而已,請完,她再把他刪了。
“你電話……”
莊眠正想叫他講號碼,誰知這個男人霸道慣了,毫不見外地奪過她手機,徑直輸入。
未幾,他的手機響起鈴音。
謝沉嶼把手機還給她,慢條斯理丟下一句:“等我電話。”
遂邁開長腿,踩著悠閑從容的步伐離開了。
莊眠望著謝大少爺漸行漸遠的身影,忍不住腹誹。
……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我行我素。
一直到離開寵物醫院,駕駛車子回公寓。
腰上仿佛還殘留著男人手掌的溫度,烈日炙烤般燙著皮膚。
莊眠頗為不自在,手往后摸,揉了揉被謝沉嶼碰過的地方,試圖摩挲掉那一片燥熱。
腦中不受控地浮現那只手的樣子。
膚色冷白,指骨修長,手背筋骨起伏,極富男性力量感,宛如米開朗琪羅精心雕刻的藝術品。
但那不是冰冷的,是有溫度的,強有力的,會把她的手牢牢攥入掌心。
沿途經過十字路口,遇紅燈,等候的時候。
莊眠側眸看了看副駕駛座的Cookie,金色陽光傾灑進車廂,照得它暖洋洋的愜意。
不由得聯想起寵物醫院看到的那只邊牧,那個年輕男子和謝沉嶼認識,不知道邊牧是不是他的狗。
以前,謝沉嶼似乎也養過狗。
記憶不受控地涌現出來,猶如一個海浪拍打過來,水波晃蕩,把她的思緒卷進深水區。
……
入學新學校后,莊眠很珍惜新的生活,也活得小心翼翼。
尤其在鐘家,行事十分謹慎。
因為害怕回到從前,所以她幾乎對所有人都非常友善,甚至有些討好。
不哭,也不生氣,錯了就道歉。
莫名想起那一年冬天很冷,零下的氣溫,街頭巷尾彌漫著淡淡的冷寂。呼出的氣在空中凝結成白霧,帶著無法抵擋的寒意。
莊眠從書店出來,懷里揣著兩本書,走了須臾,頓覺小腹有種墜墜的酸疼和潮濕。
她月經失調,不太準時,但能猜到月經快要來了。
實在疼得厲害,她走不動,坐在路邊的木椅上,捂著肚子等這一陣痛過去。
道路上車水馬龍,一輛黑色轎車從面前駛離,片刻后,又慢悠悠倒退回來。
莊眠沒留意,始終垂著腦袋,在心里默默背英語課文。
直至謝沉嶼拿著一盒手工巧克力過來,他穿著黑色沖鋒衣和長褲,似乎不怕冷,也可能是剛從哪里運動回來。
他懶洋洋叫她:“天這么冷,你在這兒干嘛?”
莊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吭聲。
見她發呆得入迷,謝沉嶼彎下腰來,用盒裝巧克力輕碰了碰她的手背。
“喂,怎么還不理人呢。”
莊眠緩慢抬頭,渙散的瞳孔漸漸聚焦,清晰倒映著少年漆黑冷銳的眉眼。
冬日暖陽的光灑在他寬闊平直的肩上,也沒渲染出幾分溫柔來,像增添了一層神秘光暈的極地冰川。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無甚反應。
謝沉嶼注視著她的眼睛,示意手上的東西:“巧克力,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