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18章三尊大神千古一聚
醉看人間市井鸝,變身何似玉仙姿。際會三神憑競睹,爭訴,紅塵脈脈更成詩。
公子美人今不耀,堪笑,河生長勝背心衣。相約大方驚世緒,誰去,夏風初起幾傳奇。
定風波?三神際會
“美人醉鸝!美人醉鸝!”
書店門前的人聲像被投入滾石的湖面,瞬間激起層層疊疊的浪濤。首富的千金莊醉鸝,在天臺縣百姓的口中向來是蒙著輕紗的月亮,當她身上穿著那件明顯屬于男子的襯衫時,人群里的驚嘆聲就響徹云霄了。
那襯衫的袖口已經磨破了幾個地方,偏偏穿在莊醉鸝身上,松松垮垮地罩住肩頭,反倒襯得她抬手掠發時的手腕愈發纖細,眼波流轉間的靈動更甚三分。
“你們看長勝河生穿的啥?”一個略顯尖銳的聲音從人群中擠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轉向屈河生——往日里總穿著件漿洗得筆挺的白襯衫的少年,此刻竟只套了件洗得發灰的跨欄背心,領口處的松緊帶已經有些松弛,露出鎖骨處被太陽曬出的健康麥色。他穩穩地站在那輛改裝過的三輪摩托車后車廂上。
“難不成……”有人遲疑著開口,話沒說完卻被旁邊的人猛地一拍大腿打斷:“啥難不成!醉鸝小姐身上穿的,肯定是河生的襯衫!”
這結論像投入熱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整條街。“河生河生!”的呼喊聲此起彼伏。屈河生扶著車斗邊緣的手微微收緊,耳尖泛起層薄紅。他不是第一次被這么多人圍著,從記事起,書店里每周六的“挑戰賽”就像教堂的鐘聲般準時,可今天不同——日歷上明明白白印著周四,這突如其來的熱鬧讓大家高興都來不及。
“長勝河生,今兒要不要再比一場?”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年輕人擠到最前頭,手里還攥著本卷了角的筆記本,“我昨晚挑燈準備了半宿,輸了我就請你和你爸去后街的陳建利小吃店吃頓!”
這話像是點燃了一串鞭炮,立刻有人跟著附和,幾個背著書包的學生娃更是踮著腳跳,說要跟河生比背課文。
屈河生望著人群里那些躍躍欲試的臉,心里跟明鏡似的。自打他在書店里開始比賽至今,已經玩過六七種花樣——從最初的背誦比賽,到后來的組句比賽,再到你教我學、你絕活我超越、你問我答、你施技我幫提升、你需要我教你,如今早就進入了隨心所欲的境界,對方愛比啥就比啥。可即便如此,還是總有人揣著各式書本,先把某篇文章背得滾瓜爛熟才敢來書店挑戰,像是打擂臺前總得先磨亮兵器。
人群的喧嘩突然變了調子,像是被什么東西噎了一下,隨即爆發出更響亮的騷動。有人指著屈香火摩托車后面跟著的那輛锃亮的紅色摩托車大叫,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驚訝:“那……那不是二首富蔡家的公子嗎?”
“是蔡佑平!風流公子蔡佑平!”另一個聲音緊接著響起,帶著幾分篤定,像是認出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這聲呼喊像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漣漪層層擴散開來。蔡佑平這名號在天臺縣,幾乎和莊醉鸝的美貌、屈河生的才名齊名。倒不是說他真有什么風流韻事——縣里的鐵血縣首管得嚴,誰要是敢在規矩上打折扣,早就被請去局子里喝濃茶了。實在是他爹蔡好太舍得在兒子身上下本錢,從頭到腳的行頭都是全城最好的,春綢夏紗秋錦冬裘,連襪子都要繡上暗紋,有回他戴的手表據說能打電話、能QQ、能微信、能報時等等,引得半個城的孩子都追著看。
可今天的蔡佑平,實在讓人有些認不出來。他身上那件漂亮的褲子,膝蓋處破了道不少的口子,襯衫、鞋子都臟了破了。最讓人意外的是他那頭向來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發,此刻亂得像被狂風卷過的茅草堆,瞧著竟有幾分狼狽。他騎著摩托車跟在后面,嘴角抿得緊緊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像是受了傷又強撐著不肯顯露。
“我的乖乖,這三尊大神竟然湊到一塊兒了!”一個背著雙肩包的初中學生模樣的小青年掏出鉛筆在筆記本上速寫,嘴里不停念叨,“怕是往后十年都遇不上這樣的光景。”
可不是嘛。首富的千金穿著件破舊的男式襯衫,二首富的公子成了滿身泥污的模樣,而以天才之名傳遍全縣的少年,此刻只穿著件簡單的背心——這樣的組合,比說書先生嘴里最離奇的橋段還要讓人嘖嘖稱奇。往常這三位各在一方,像是三顆不會交匯的星星,可今天,他們就擠在書店前這條鋪著青石板的老街上,被一群普通百姓圍著。
莊醉鸝和蔡佑平都騎著摩托車,雖然襯衫褲鞋都破了、臟了,頭發也亂得像鳥窩,不過兩輛摩托車卻擦得干干凈凈,車把上的鍍鉻件在夕陽下閃著亮。他們臉上沒有絲毫難堪,反倒笑得格外開心,眼角眉梢都堆著平日里少見的松弛。過去的風流公子、美人醉鸝,在大伙兒眼里就像隔著層毛玻璃,只可遠觀不可近看,可今天不一樣——莊醉鸝和蔡佑平由于垂掛懸崖上、被屈河生父子給救了回來,頭發全亂了、衣褲鞋也破了,這煙火氣反倒讓他們變得真切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沒人把她當易碎的瓷娃娃捧著,沒人在旁邊不停地念叨“小姐慢走”“公子小心”,連空氣里都飄著種自由的味道,比冰鎮汽水還讓人舒坦。
蔡佑平和莊醉鸝被大家看得有些不自在,蔡佑平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喧鬧:“都別嚷了!看看日頭,都快開始西沉了,今天肯定比不了賽了!”他頓了頓,忽然拔高了聲音,像是在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情,“明天!明天我在后街的陳建利小吃店擺場子,誰想跟河生較量的,盡管來!茶水點心我全包了,管夠!”
人群先是爆發出一陣歡呼,幾個半大的孩子已經開始互相勾著手指,約定明天天不亮就去占位置。可這股熱乎勁沒持續多久,就有人慢慢冷靜下來。
“我說,”一個穿著運動服的大青年撓了撓頭,聲音在喧鬧中顯得格外清晰,“咱們是不是太湊前了?這三位可是咱們縣的活神仙,今兒個能聚到一塊兒,已是千年難遇的奇事,咱們這些凡人,遠遠看著就好,別去叨擾了。”
這話一出,人群里頓時安靜了不少。剛才還嚷嚷著要比賽的人也紛紛點頭:“是這個理,三尊大神聚首,咱們還是別摻和了。”
“你們自個兒吃吧!我們明天就不來了!”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立刻引來一片附和,像是大家突然都想起了自己還有沒做完的營生。
蔡佑平向大家擺擺手大叫說:“那再見啦!送長勝河生!”這一叫,既是給大家再見的信號,也像是在給自己壯膽。于是大家跟著大叫:“送長勝河生!”“送長勝河生!”“送長勝河生!”
屈河生沒話說,只是朝著人群揮了揮手,手腕上那塊洗得發白的電子表在夕陽下閃了閃。他特意轉向蔡佑平和莊醉鸝多揮了兩下,算是單獨道別。
屈香火反正什么都不說,只是咧著嘴朝大家揮揮手,眼角的皺紋里盛著滿足的笑意。于是,四個人和周圍的人群一起,都揮著手,像場盛大的默劇。
蔡佑平和莊醉鸝調轉車頭,摩托車“突突”地朝著城東路去了,車后揚起陣細小的塵土;屈香火發動了三輪摩托的“自行車火車”載著屈河生,慢悠悠地駛出北門,朝著遠處炊煙裊裊的村莊去了。
即將西下的夕陽,把城北路和北城門路,都染成了金紅色。
很快,自行車火車出了北城門路,不久就進入了六十公里的一線天回村路,對于平常人來說,這是一條寂寞之中,偶爾可見天光,大多時候比較昏暗,開車是必須開燈的。所以,一進入一線天的“山洞路”,屈香火駕駛的自行車火車就已經開燈了,一開燈,即便回首看,也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