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御書房出來,趙奕感覺自己渾身都輕了二兩。
影衛(wèi)指揮使。
正三品。
謫仙樓四成份子。
這臭娘們一套組合拳,打得他是心花怒放。
……
趙奕前腳剛走,御書房里那股子輕松勁兒,就散得一干二凈。
武明空褪下龍袍,換了一身素雅的常服,整個人陷在軟榻里,揉著發(fā)脹的眉心。
南宮玥一身銀甲,安靜地站在一旁,像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塑。
“玥兒,你說,朕是不是錯了?”
武明空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難得的疲憊。
“朕用了趙奕這把刀,砍了王德法,朝堂上是清凈了不少。”
“可那些盤踞在地方的藩王,一個個擁兵自重,對朕的旨意陽奉陰違。”
“尤其是那個鎮(zhèn)南王,手握南境大軍,簡直就是國中之國。”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南宮玥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
“陛下,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陛下登基不過一年,能穩(wěn)住洛陽,已是天縱之才。”
武明空搖了搖頭,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憂色。
“朕怕……來不及了。”
“內(nèi)有強(qiáng)藩,外有虎狼。北邊的狄戎,西邊的強(qiáng)秦,哪個不是在等著我大周內(nèi)亂,好來分一杯羹?”
她話音未落。
一個內(nèi)侍,連滾帶爬地沖了進(jìn)來,臉色慘白如紙,聲音都在發(fā)抖。
“陛下!河南道八百里加急!!”
武明空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坐直了身子。
她一把奪過內(nèi)侍手里的竹筒,抽出里面的密報(bào)。
只看了一眼,她那張絕美的臉,瞬間血色褪盡。
那張寫滿了字的薄紙,在她手里被捏得變了形。
“大旱……蝗災(zāi)……赤地千里……”
她的聲音,冰冷得像是從九幽地府里飄出來的。
“百萬流民……嗷嗷待哺……”
她猛地抬起頭,那雙漂亮的鳳目里,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傳朕旨意!”
“召三品以上所有官員,立刻入宮!!”
她頓了下,補(bǔ)充道。
“還有工部侍郎,趙奕!也給朕抓過來!”
……
趙府。
趙奕剛回到家,就看到街上不對勁。
一輛輛掛著各部牌子的馬車,發(fā)了瘋似的朝著皇宮的方向狂奔。
“出什么事了這是?趕著去投胎?”
他撇了撇嘴,沒當(dāng)回事。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跟他一個工部侍郎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剛準(zhǔn)備進(jìn)屋,就看到桂公公帶著幾個小太監(jiān),堵在了他家門口。
趙奕心里一個激靈。
我操?
這臭娘們不會是后悔了,想把那四成份子要回去吧?
“桂公公,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趙奕臉上堆滿了笑。
桂公公的臉上,卻沒了往日的半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趙大人,別耽擱了,陛下急召。”
趙奕心里打起了鼓,試探著問道:“公公,出啥事了?這么大陣仗?”
“河南道,大旱,并有蝗災(zāi)。”
桂公公的聲音壓得很低。
“受災(zāi)的百姓,不下百萬。”
轟!
趙奕的腦子,嗡的一下。
蝗災(zāi)?
百萬流民?
他前世只在歷史書上見過這兩個詞。
他只記得,這兩個詞連在一起,就意味著一件事。
人間煉獄。
“趙大人,上車吧。”
桂公公推了他一把。
趙奕被架上了馬車,一路疾馳。
他臉上的那點(diǎn)得意和輕浮,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終于清楚,這不是宮斗,不是權(quán)謀。
這是一場能讓整個王朝都為之動搖的天災(zāi)!
……
御書房。
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滿朝文武,幾十個大周最頂尖的人物,此刻全都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武明空高坐于龍椅之上,一張俏臉,冷若冰霜。
她將手里的那份密報(bào),狠狠地摔在地上。
“百萬百姓,流離失所!馬上就要變成百萬流寇!”
“諸位愛卿,都是我大周的肱骨之臣!”
“現(xiàn)在,告訴朕,該怎么辦?!”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重錘,狠狠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滿殿死寂。
過了許久,一個穿著禮部官服的老頭,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是禮部尚書,李不清。
“陛下……”
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此乃……此乃天罰啊!”
“天降大旱,又有蝗神過境,非人力所能抗拒。此乃上天對世人的警示,我等凡人,除了籌集糧草,做好賑災(zāi)的準(zhǔn)備,別無他法……”
“天罰?”
武明空笑了,那笑容,卻比哭還冷。
“李尚書的意思是,朕德不配位,所以上天才降下這災(zāi)禍,來懲罰朕嗎?!”
李不清嚇得渾身一哆嗦,腦袋磕在地上,磕得砰砰響。
“臣不敢!臣萬萬不敢啊!”
他心里悔得腸子都青了。
誰不知道,當(dāng)今女帝,最忌諱的就是別人拿她女子的身份說事!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武將盔甲的壯漢,站了出來。
鎮(zhèn)國將軍,王朗。
“陛下!臣以為,當(dāng)務(wù)之急,不是賑災(zāi)!”
他聲若洪鐘。
“而是調(diào)兵!”
“百萬災(zāi)民,一旦失控,就是百萬亂匪!必將席卷整個中原!屆時,大周危矣!”
“我們必須立刻調(diào)集十萬大軍,趕赴河南道外圍,將災(zāi)民死死困住!但有作亂者,格殺勿論!”
他這話一出,立刻引來一片反對之聲。
趙奕他爹,兵部尚書趙昭,第一個就跳了出來。
“放你娘的屁!”
趙昭指著王朗的鼻子就罵。
“災(zāi)民也是我大周的子民!他們只是餓肚子了!不是要造反!”
“你他媽不給他們送糧食,反而派兵去殺他們?你是何居心?!”
“你這是要把他們往死路上逼!要把他們逼反!”
王朗脖子一梗,毫不退讓。
“趙尚書!你這是婦人之仁!婦人之仁,會害了大周!”
“你懂個屁的軍事!大軍一動,人吃馬嚼,耗費(fèi)的錢糧比賑災(zāi)還多!你把錢都拿去調(diào)兵了,拿什么去救人?!”
“不殺一批,怎么震懾剩下的人?!”
“你……”
眼看兩人就要在御書房里上演全武行,文官武將們也分成了兩派,吵得是不可開交。
“肅靜!”
“夠了!”
武明空猛地一拍龍案,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整個御書房,瞬間安靜了下來。
她站起身,冰冷的視線,如同刀子一樣,從每一個大臣的臉上刮過。
那目光,最后落在了角落里,從頭到尾一言不發(fā)的趙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