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來來往往,但在這一刻仿佛全都被虛化了,就連嘈雜的聲音也逐漸從耳旁消失。
周太醫目光凝滯的望著前方一身素白羅裙的沈姑娘,一時無法思考。
片刻后,他抬腳緩緩朝沈姑娘走去,最后停在合適的距離上。
“沈……姑娘。”
沈泠霜禮貌屈膝見禮,“周太醫。”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搞錯了?”周太醫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沈泠霜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道他問的那話是什么意思。
周太醫一看她那個反應就知道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喜歡她。
“那年和我一起救治天花病人的姑娘……是你,對嗎?”周太醫再次拋出一個問題。
沈泠霜瞳孔一顫,表情一愣,垂在兩旁的雙手,下意識抓緊衣裙。
她咬了咬嘴唇,輕聲道:“周太醫,此事還希望你能夠保密。”
“所以是你對嗎?”周太醫略顯激動了上前一步,聲音迫切。
沈泠霜不知他為何這般激動,但還是回答道:“是我。”
聽到那兩個字,周太醫苦笑一聲。
“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知道我搞錯了也不告訴我?”
話落,周太醫突然明白了,原來當年只是他一廂情愿。
不告訴他,是因為沒必要。
意識到這點,周太醫落寞的垂下了眼眸,接著緩緩轉身。
可就在這個時候,沈泠霜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而后四目相對。
沈泠霜眼神迫切的看著他,迫切的問道:“你搞錯什么了?”
周太醫的視線從袖子上的手緩緩移到沈泠霜的眼睛上,聲音低沉,“我以為若秋是你。”
聽到他的話,沈泠霜當即愣住。
他在說什么?什么叫他以為若秋是我?他和若秋……
倏地,沈泠霜的腦子里突然浮現了一些畫面,也響起了一些聲音。
義診結束之后,為了圓謊,她前往外祖家和她娘匯合,然后一起回家。
之后,她因為周太醫困惱了許久,所以便準備去找好友周若秋說說心里話。
結果在周家附近看到周太醫給周若秋送禮物,周太醫言語中都是欽慕的意思。
再后來,便是周若秋和自己分享她和周太醫之間的往來。
“泠霜,你覺得太醫院的周太醫人怎么樣。”
“泠霜,他說他心悅我。”
“泠霜,我們在一起了。”
“泠霜,他說等我再長大一點就上門提親。你知道是為什么嗎?因為他覺得女孩子成親太早對身體不好,他在為我考慮。”
“泠霜,你會祝福我的,對吧?”
“泠霜,我成親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哦……”
那些話一句一句的扎在她的心口上,同時也在一遍一遍的告訴她,是她自作多情了。
沈泠霜全都明白了……
當年她明明清楚的感覺到周太醫對自己的心意,怎么可能轉頭就變了?
原來……一切都錯了。
“周太醫。”沈泠霜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你以為若秋是我,所以才會心悅她,是嗎?”
周太醫點了一下頭,“……是。”
沈泠霜當即紅了眼,“那你今日問我那些問題,是為何?”
“我想搞清楚自己如今的心意。”
“那……”
“姑娘。”沈泠霜的貼身婢女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聞言,沈泠霜下意識看了一眼四周。見周圍的人投來疑惑的目光,忙收回落在衣袖上的手。
“周太醫,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可好?”
周太醫下意識就要應一聲“好”,但腦子里卻突然響起先前大理寺卿的話,故而遲疑了。
沈泠霜見狀誤以為他已經確定自己如今的心意,覺得沒必要再多說什么。
但她還是懷揣的期望問道:“不走嗎?”
“沈大人希望我在確定心意之前,不要與你見面。”周太醫開口解釋。
沈泠霜暗自松了一口氣,但下一秒又猛然睜大了眼眸。
“父……父親知道了?”
周太醫微微點頭,“沈姑娘,我不愿騙你。等我弄清楚了,我再來見你。”
說完,他就朝沈姑娘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沈泠霜沒有出聲挽留,只是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喃喃自語道:“我會幫你弄清楚的。”
***
因為天氣冷的緣故,所以江月漾出宮后并未去別的地方,徑直回了家。
此時,她正好回到家門口。
才從馬車上下來,江月漾就看到有人正往隔壁宅子搬東西。
她目露疑惑,馮毅辰又搬回來了?
雖心有疑惑,但她也沒有急著這個時候解惑。于是,收回視線便走進了家門。
回到攬月閣,換好衣服,抱著云月躺在躺椅上后,她才看著院墻把香菱喚到了跟前。
“姑娘,你叫我?”
江月漾沖著院墻抬了抬下巴,“隔壁那家人又搬回來了?”
“沒有。聽說馮家把房子賣了,現在搬進來的是房子的新主人。”
“你可打聽到隔壁新鄰居是誰嗎?”
香菱搖了搖頭,“隔壁那些人口風很密,我什么都沒打聽到。說來也奇怪,隔壁竟沒有一個丫鬟婆子,全是青年男子。”
聽到這話,江月漾微微蹙眉。全是男子,怕是有古怪。
“清明,谷雨,你們注意點隔壁。”
“諾。”
江月漾不再說什么,閉目養神去了。
此時,正在花圃那邊給牡丹花做保暖措施的凌風不露痕跡的朝江月漾那邊看了一眼,隨后又朝隔壁看了一眼。
***
溫舒顏從醉仙居離開后并未回家,而是帶著芙蕖去了半月山。
每當她心情不好,或者想獨處的時候,她就會來這里寫寫畫畫。
此時,她正坐在亭子里認真的寫著“醉仙居”三個大字。
從字體上看,她在模仿黎硯自創的“星落”,但好似還寫不好。
芙蕖在一旁為她磨墨,滿眼心疼。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西沉,余暉暈染天邊。
芙蕖輕聲提醒道:“姑娘,我們該回去了。”
溫舒顏應了一聲,移開面前的紙張,緩緩落下一首詩。
隨后,收拾好地上那一個個被揉成團的廢紙,她們就起身離開了。
沒過多久,黎硯就來到了亭子里。
看到平鋪在桌上的一首詩,他下意識環顧四周,卻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這時,他不禁有些懊惱,又錯過了。
懊惱過后,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紙張,驀然發現上面的字……筆墨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