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其實是趙乘風沒經過什么思考,鬼使神差喊出來的。
喊完之后也并不后悔,因為他從林凜的舉止中讀出,她應該是一個不太擅長主動爭取的人,不像身邊的燕游集。
反而給人一種踏實可靠的感覺,不像身邊的燕游集。
而且林凜的長相,非常符合她的氣質,木訥、刻板、還有些執拗,這給她又增加了許多可信度,不像身邊的燕游集。
像她這樣的人,難得主動一次,如果換來一輩子的內向,實在讓人于心不忍,不像身邊的燕游集。
當然最最重要的可能是,那句:“我教你啊~!”
實在太像那句趙乘風最喜歡的臺詞:“我養你啊~!”
以至于,他就是想答應一聲好啊,于是他就答應了。
趙乘風此時并沒有意識到,在九州四海,在他如今所處的這個修行世界里,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句話并不過時,他的這聲好啊,意味著他會成為林凜的弟子,他們會成為師徒。
而師徒是擁有僅次于親生的非血緣關系中,能夠連接兩個人,甚至兩個勢力最強力的紐帶,不亞于聯姻。
無論是燕游集、方執白、還是林凜,決定來到鎮北王府看世子并付出行動時,有很多原因,個人的也好,歷史因素也罷,其中看看世子可不可愛,好不好看,性情如何,都是次要的。
驅動他們來到這里的重要原因之一,則一定是趙乘風是世子,是未來的鎮北王府。
近年來北昭朝堂與北境的關系在急轉直下,坐落在京都的離山需要抱緊鎮北王府,以免二心。
同理,鎮北王府擁有北昭北境的民心,統一了北境的意志,道庭就不想看到鎮北王府與北昭朝堂抱的太緊,他們想看到的是北境最好盡快與北昭分離,如果沒了大荒的威脅,趙擎山選擇稱帝,那么燕游集和身后的道庭做夢都會笑醒。
劍閣則也是如此,雖然劍神與王府的關系復雜,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的下一代需要擁有良好的關系,強力的紐帶。
至于現在,燕游集與林凜都生出了愛才之心,想要搶先一步收世子為徒,都算是后話。
“世子,慎重!”
屋檐上,燕游集高呼。
“慎重什么...”
“劍閣雖也是三大修行圣地,但眼下這位小姑娘資歷太淺,境界稍弱,殺一個荒人都費勁,以世子的身份,她來做師,是差些意思的。”
作為道庭八大殿的殿主,燕游集當然是有資格說這句話的,林凜在輩份和境界上也的確矮了一頭。
只是林凜的性格,鎮北王她都要懟兩句,當然聽不得此話,她回復了以往的木訥,以往的冷,應道:“久聞道庭八大殿聽風殿最弱,不知可是虛言?”
燕游集冷哼:“自是虛言,所謂最弱,不過是因弟子少了些而已,作為聽風殿殿主,本座收徒一向寧缺毋濫。”
林凜聞言,手掐劍訣,飛劍瞬間橫在眼前,沒有半句廢話:“請賜教!”
燕游集眉頭一挑,沒想到林凜居然如此剛烈,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如此沒有腦子。
以他的境界,要戰勝這小丫頭,不能說手到擒來吧,也絕對不會費太多力氣。
不然道庭殿主之名還有何威嚴,如何面對億萬信眾?
可問題的關鍵在于,三大修行圣地中,離山與道庭關系僵硬,倒是這兩地與懸于海外的劍閣都經常互通有無。
作為林凜的長輩,和晚輩動手,這傳出去不得被笑掉大牙?
都不提一旦下場得結果如何,只要下場,那便是燕游集輸了...
所以看著林凜已經懸于眼前的飛劍,燕游集只能咽下一口氣,擺了擺手:“胡鬧,身為劍閣這一代的首席弟子,不懂規矩,有失體統!”
林凜沒有說有的沒的,她只道:“那就是聽風殿最弱。”
燕游集:“……”深吸了一口氣:“丫頭,不要不知好歹。”
林凜:“傳言是真的。”
燕游集鼻孔出氣,看向了林凜的身后鐘姨:“圣女,你在此作個證,并非本座欺負晚輩,而是這晚輩太過咄咄逼人。”
說完,他還給鐘姨遞了個眼神,想來她一定會懂。
最近越發圓潤的鐘姨的確懂。
燕游集是想讓她出面從中說和,畢竟以她東道主身份,與世子的關系,站出來勸說一番,林凜沒有道理繼續橫劍立眉。
這樣一來,這位道庭的殿主也會借坡下驢,既不失了面子,又免了與小輩動手造成的未來口舌。
只是...對鐘姨來說,三大修行圣地來人爭做趙乘風的師傅,是一件與有榮焉之事。
畢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把趙乘風拉扯大的,要說在與世子的關系親近之上,她可能還要勝于二娘。
所以,內心有些小小驕傲,小小自豪的鐘姨,下意識的不想讓眼前的爭斗戛然而止,更何況她還有想看看道庭與劍閣的手段到底如何,替小乘風考察一下的考慮。
而且燕游集也顯然不太了解她。
她之所以會與王妃成為好友,攜手走遍九州。
就是不喜歡所謂的人情世故,所謂的話語機鋒,所謂的顧全大局,不然她早回西域慈摘苑了。
鎮北王府里沒有這些東西,所以她才回在這里一呆就是很多年。
所以,慈眉善目,看起來和藹可親鐘姨回復道:“作證自是作的...想來出了這院子,也沒人會提及此事,不過...”
燕游集聽到‘不過’,就知道穩了,斷定馬上就要勸和了。
只是,他正想著一會自己要如何有威嚴的借坡下驢時,鐘姨就露出了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笑容:“兩大修行圣地的對決一定十分精彩,能不能等一下?我去喚人準備些瓜果鮮蔬,好好仔細的欣賞一番!”
燕游集:“……”
林凜也沒那么多彎彎繞繞,劍閣所授,既戰定勝,未戰則信勝,這是一名優秀劍修的自我修養,無論敵人是否看似強大,所以她自信道:“鐘姨盡可自便,只是我怕您還未等享用,勝負就已然揭曉,屆時可能會有些掃興。”
燕游集自負自己即便不算巧舌如簧,也一定是人情練達之人,此時卻深感,書生遇見兵,有理講不清。
不過既然如此,他也并非扭捏之人,一拍大腿:“既你這小輩如此不通事故,那便戰吧。”
話畢間,天地間忽有清風徐來。
林凜發絲飛揚,反手握住飛劍,眸中精光乍現。
“等一下~!”
趙乘風抬起小手,連忙叫停。
燕游集與林凜同時看向他。
趙乘風撓了撓頭道:“我不太明白你們為什么會打起來,但既然都是府上貴客,何須爭斗?”
“我也很感激你們的看重,說穿了不就是,修器道學飛劍還是習術術道練風法的原因嗎?”
“我都學不就成了?”
燕游集和林凜聞言,同時高呼:“不可。”
“呃?”
燕游集道:“天道有缺,人力有極,任何一名修行者,哪怕再天賦異稟,也只能主修一道,否則難以走到極致。”
林凜雖是差點與這道殿殿主動手打起來,但也贊同這個觀點,于是重重點頭。
可燕游集眼珠子一轉有了新想法:“但話雖這么說,世間絕大修行者也都并非只修一道,都必然都會分清主次,世子剛才的話也有道理,依本座看,主修風法輔修劍術,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林凜臉一下就黑了,前面半段話倒是沒錯,后面半段她當然要反駁:“殿主此言差矣,眾所周知劍乃器道之首,風法雖然特別適用劍途,但一定是以劍為首,以風為輔!”
趙乘風無奈攤手,正欲勸說,卻聽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針鋒相對絲毫不讓。
眼瞅著就要打起來,清雨那邊已經單手也手腳麻利的給鐘姨上了蔬菜瓜果時,異變突生。
整座北庭城傳來了一陣清晰的震動,屋頂上的瓦片開始嗡鳴。
王府里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的看向北邊。
在極短的時間內都想到鎮北大軍回來了,但不知是否殺掉那坐了大荒五十年王位的單于拓峰。
只有燕游集與林凜的所思所想不同于其他人,因為都并非北境中人。
他們雖是不同立場,剛才差點沒打起來,現在卻是格外同步,并且從某種角度上統一了戰線。
他們想的是——
完辣,方執白要回來和他們搶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