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讀癮不讀癮的,你有能耐自己和乘風說去吧。”
二娘撒開揉肩的手,被氣的走出了書房,自此之后再不管這父子二人之事。
別看趙擎山在這拿出了鎮北王的氣勢,武圣的威嚴,轉頭一下樓就柔聲細語:“乘風啊,這桑葚你得吃啊,整日看書看這么多,傷眼睛,這對眼睛好。”
趙乘風:“哦。”
吃了兩口,繼續看書。
趙擎山唉聲嘆氣,終是對小兒子半句狠話說不出。
如此又過了幾日,趙乘風讀癮漸長,直接整理了所需書籍要帶回了別院看,趙擎山愣是屁沒放一個,還動手幫忙開搬。
為此,清雨在院里支起了一把遮陽大傘,又端來了金絲方桌擺滿瓜果梨桃,只是干活的時候會時不時瞥一眼院中間那徒留已長青芽的樹根,幽怨不敢露,但意味明顯。
天天跟在趙乘風屁股后面的趙擎山自然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于是道:“小丫鬟,不用老瞥那樹根,本王已寫信去了京城,想來用不了半月,就會有一顆百年銀杏樹植根于此。”
“銀杏可聚靈,屆時你不僅不必再打這傘,呼吸吐納時坐在樹下,更會事半功倍。”
清雨聞言連忙跪了下來:“婢女那敢有責怪之意,只是自打進世子的別院,那老槐樹就在,看了一年有余,如今成了樹根,總感覺有點別扭而已。”
看書的趙乘風一抬眼:“這幾日周自成是不是找過你?”
清雨一愣:“世子如何知曉?”
“你會說話了。”
清雨:“……”
趙擎山問:“周自成是?”
清雨切齒:“一個馬屁精。”
如此又是一日,鐘姨將胖手搭在趙乘風的脈搏處終于點了點頭。
“恢復的不錯,可以開始修行了。”
她一放話,王府沒等通知不知在北境玩到哪兒的三位來自三大修行圣地的先生,趙擎山先按耐不住了:“無論如何,不能忘本,聽聞之前御龍教過你,但自今日起……”
趙擎山拉著趙乘風,大清早的站在了院內修行起了非血脈傳承不可習的趙家淬體術。
這套催動體內血液流轉的秘術,乃是當世武道之最。
趙乘風哪敢不聽在這條路攀上了八境巔峰,當代武圣的?
自然,鎮北王終于找回了久違的父親尊嚴。
于是這個清晨,當兩人練完功,齊齊的躺在躺椅上緩解身體疲勞感時,趙擎山直覺——
今日的陽光明媚嬌艷。
剛才與趙乘風修行之時真是父慈自孝。
現在一同享受歇息的時光,當是人間最愜意之事!
正感慨呢,他身邊的趙乘風就順手又抄起了一本書。
趙擎山見狀,只感掃興:“休息就好好休息。”
趙乘風搖了搖頭:“昨日觀書有感,但一時又未抓住,左右三位先生都還沒回來,淬體又已畢,就在找找那瞬間之感。”
“看書看多了,說話也文鄒鄒的!”
趙乘風沒搭理他,只是繼續翻閱。
陽光西斜,不至午飯時,方執白、燕游集與林凜先后歸來,都買了些北境特產,但細一琢磨,買早了,先生還沒當呢,實不知何日歸去。
而他們自然也并非相伴游玩,而是獨自出行。
此時時隔幾日再次相聚,也并未冰釋前嫌,燕游集還記著那日方執白的指責,林凜自然也沒忘與燕游集對自己貶低,至于方執白...
方執白覺得他倆都是垃圾。
他甚至都懶得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倆。
那么這三人聚在一起,自然而然就會發生...
沒出半個時辰,平日里安靜的世子別院就傳來了爭吵之聲,并逐步升級成了冷嘲熱諷,主要是燕游集和方執白兩人,林凜作為小輩一時間插不上什么話。
她只能看了看鎮北王趙擎山和慈摘苑圣女鐘屏,發現人倆都磕起了瓜子。
她也想磕,但不好意思過去坐。
而也在兩人冷嘲熱諷到了極致,準備升級成辱罵,院內來到了最呱噪的時刻,打過招呼就一直在看書的趙乘風終于彈了起來。
他雙眸明亮之極,兩只小短腿倒的極快,飛速來到了趙擎山的面前:“爸,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世子的異樣,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院內所有人投來目光時,趙乘風又道:“我知道大荒為什么非要侵占北境了!”
趙擎山一笑,溫和反問道:“為何?”
“因為冷!”
………
荒原確實冷。
哪怕現在是夏季,但生活在荒原上的荒人也都會裹件襖子。
而且越來越冷,似乎冬天來的越來越早,不知是否有朝一日這里會再不適合生存。
但目前為止至少還能活,因為這里人人都必須修行鍛體,只有如此才能抵御嚴寒,至于天賦略差的孩子,早被凍死在了童年里。
當然權貴階層并不在此列。
尤其大荒王帳,不僅能夜夜笙歌,還能用上無煙、無味、且擁有極高熱能,被譽為荒原烏金的駝糞取暖。
按理說這個季節,還不至于開始取暖,頂多加件衣物。
但最近大荒王帳一直四季如春,原因也極其簡單,那位坐了五十年王位的老單于最近很冷,一天比一天感覺冷。
冷到四肢僵硬,頭腦遲鈍,冷到拓峰明白自己快要死了。
要死對于任何一個荒人都不是一件能夠平靜接受的事情。
除了死亡本身帶來的恐懼之外,還會帶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財富會被分割,老婆會被繼承,哪怕繼承人是自己的兒子,甚至這還算是幸運。
如果不幸繼承者是篡權上位,毫無疑問他的家族會迎來極其悲慘的命運。
所以拓峰不得不為未來考慮,只是最近他的腦子實在有些轉不動了,說話斷斷續續,甚至時而思考時會陷入呆滯流出口水。
他的女兒若雅見狀會立刻用手帕用最快的速度擦掉。
好在自荒原邊境逃回來時,那些來自凍原的人都死了,現在他身邊的人都是幾十年的親信與親屬,消息并沒有泄露,他還有時間。
但今天王帳來客了,客人來自荒原身后的凍原。
拓峰為此從早上開始準備,用飽滿的精氣神坐在了王座之上,臉上底色的慘敗被一些女兒用來勾勒妝容的粉末掩蓋,看起來與往日一般無二。
只是凍原的人似乎永遠不懂規矩。
當王帳被掀開,走進來一名中年男子與一名少年步入后,他們居然沒有行禮,沒有表現出對大荒單于的丁點尊重。
而是異常整齊的搓了搓手,似乎是在消解寒意。
搓完手后,他們甚至都沒看準備了一個早晨,現在身著華服,高坐王位之上的拓峰大單于。
中年男子只是自顧自的露出了一個看起來有慘然的笑:“太他媽冷了!”
少年則揉了揉兩朵高原紅異常明顯的臉蛋,看向他說道:“叔,以后我們就住這吧,這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