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劍閣、道庭、亦或者是離山,傳道之時自然不允許外人旁觀。
所以哪怕是趙擎山與二娘,也無從得知今日趙乘風學劍的過程,他學的到底如何。
于是晚飯時時,鎮北王不僅給趙乘風夾了一塊看著最方正的紅燒肉,還打探了一句:“今日習劍感覺如何?”
趙乘風聞言,一邊咬了一口汁水十足,軟嫩彈滑的肉塊,一邊略有含糊不清的回道:“好像還可以吧...”
待這口肉下肚,他露出回憶神色:“現在回想起來,我應該可以做的更好一些,當時只顧著練劍,少了些自己思考,也不知怎的,腦子似乎不太會轉了...”
桌上的一大家子人面面相視,單聽趙乘風這些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趙乘風今日習劍看來并不順利。
趙擎山笑了笑,安慰道:“無妨,有思考便是好事?!?/p>
二娘也道:“才第一天嘛。”
趙卸甲:“三弟莫要泄氣,這時間無論那位練劍大家初初學劍時,大抵都是如此,總要慢慢適應的。”
趙御龍則不屑道:“都說劍是器道之首,我卻是不覺,真上了戰場一定是一寸長則一寸槍,小弟若是練劍不順,不若和我一道練槍,我們還能做個伴相互激勵!”
看著眼前一大家子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趙乘風心生暖意,笑笑回應道:“我挺喜歡劍的,練的時候有忘我的感覺?!?/p>
他又繼續道:
“而且,先生說我天賦不錯?!?/p>
“嗯,好吧,我必須承認聽起來這話好像是安慰?!?/p>
“先生教我時一直眉頭緊蹙,若有所思?!?/p>
“我也不知道為何,她看起來心情好像很一般...”
于是,又是鎮北王府一家人又是輪番安慰。
還好趙乘風并不氣餒,居然幫家人們寬心道:“沒事的,一會吃完飯抽空我再多練練,爭取下次讓先生滿意?!?/p>
趙擎山鼓勵:“遇挫而不怠,方為大丈夫!”
二娘一伸筷子:“來,吃根青菜?!?/p>
……
林凜并不知道鎮北王府一大家子此時在說什么話。
如果得知,估計立刻就會被氣暈。
她眉頭緊蹙,若有所思,是因為天生就有些面癱,也是借此,來掩飾內心的猶如西海浪潮洶涌而至時的驚濤駭浪。
趙乘風哪里僅僅只是‘不錯’,只是她天生夸人語言比較怕貧瘠。
這晚寄出劍信后的林凜輾轉反側,甚至一度看著窗外的明亮月光開始發呆。
知音難尋,好徒難覓,
趙乘風所展現出的一切,都讓她十分歡喜,雖然她太單于表達,最多只能露出有些尷尬的笑。
但這不影響她在今晚難以抑制的開始暢想趙乘風的未來,如果沒有意外,這孩子一定是會繼承母親劍仙衣缽的,高度不可限量。
甚至林凜想到自己第一次摸劍時的笨拙模樣和趙乘風一對比,產生了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
沒準...
林凜連忙打斷了自己的聯想,深吸了一口氣。
暗暗篤定,日后再教乘風時,務必不能讓他飄飄然,戒驕戒躁,只要下個十年苦功,以這等駭人聽聞的天賦,甚至都無需待他成年成人,怕是劍閣內閣之中都可橫掃無敵手。
而在林凜在腦海中構思未來教學計劃時,趙乘風則剛剛從鐘姨的小屋走出,今天他很出息,只吐了三次,直觀的認識了許多脈門與經絡,但還是壓不住的有點惡心。
于是再次拿起了劍,自己給自己加了一堂課,將那套劍式又練了十遍,大汗淋漓,筋骨酸痛。
自然,倒在床榻上后,他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
次日一睜眼,趙乘風神清氣爽。
忙碌且充實的一天即將到來。
從與趙擎山練習淬體術開始。
……
這日燕游集倒是不太精神,來到世子別院時還打著哈欠,身上有一股子難掩的脂粉味,雖然已經在早上梳妝時盡力遮掩,但不難看出到,他昨晚應該是去證明自己了,可惜沒有陪客作證。
當然,這并不耽誤這位道庭殿主的教學。
毫不夸張的說,為了今日授課,他昨天甚至還在賢者時間里狠狠的思考一波——世子如今處于一境觀想,元氣并不能外放,術法無法施展,如何在這種情況下‘教’好趙乘風。
道庭有很多關于如何培養新弟子的流程,這并不難。
但燕游集并不想按部就班,因為他要教的并不是一般人,而是鎮北王府的世子。
雖說他默認了‘先嘗后買’的方案,但前日的決心,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如今已經消失,他是真不打算付費,只想狠狠的嘗過再說。
所以,他的第一課預期說是授課,不如說是試探。
“眾所周知,九州術法出道庭,術法一途最重親和本就存在于我們周身的天地元素,先生我最擅長的風法,所以第一課就是帶你感受風。”
說著,燕游集的抬起他細長勻稱的手掌,指尖上憑空出了湍流。
北境武道盛行,各大道觀早在很多年前就被趙擎山踏平。
大荒因為氣候等緣故,也多修武道淬體。
所以哪怕是在北城門下,趙乘風也就是看見了霧,感受到了風,以及背后的哪一抹極寒之意。
但他其實從未如此近距離的看到過真正的術法,自然長大了小嘴,來了句:“這么神奇嗎?”
燕游集不同于林凜不茍言笑,他聞言得意一笑,抬起了另外一只手,輕輕一撥指尖湍流,一道清風撲面而來,吹起了世子的發絲,吹動了他的心弦。
心弦并非心動,而是趙乘風莫名的感覺親近。
“試著抓住它?!?/p>
“風如何抓住?”
“四方游弋化無形、靜動一念守天心,身輕若絮意隨風……”
燕游集的話語聲十分尋常,但此刻不知他動用了什么手段,落在世子的耳中卻飄飄蕩蕩,忽隱忽現。
趙乘風緊閉雙眸,抬起了小手。
燕游集再撥湍流。
陷入神妙狀態下的趙乘風下意識的,幾乎本能的拇指與食指輕輕一捏。
有一瞬間,他覺得他抓到了風,但轉瞬即逝,風在他的指中溜走。
一種明悟之感籠罩身心,趙乘風道:“再來?!眳s遲遲沒有等到風。
“先生?”
“我有感覺了?!?/p>
“你倒是再吹一道啊...”
似乎是怕打破這種明悟,說這番話時,趙乘風仍然緊閉雙眸。
他沒看到,此刻站在他身前的燕游集微微張開了嘴,兩條蟑螂須劉??裎瑁3种皠幼?,指尖上的風之湍流卻變成了亂流。
風亂了。
他心也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