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光融月,微星點(diǎn)點(diǎn)。戚佑勛攔下接客的馬車徑直上去,史阿三手足無措的在后面看著,直到孔小二招了招手才緊張的跟了上去,馬車向著外城疾馳而去,繁雜炫目的燈火漸稀,布谷鳥哀唱夾雜著窸窣的蟲鳴,驅(qū)散了市井的喧囂,留下的只有夜的冷清。
“盧家果然落魄了,這鳥無人氣的鬼地方,全城估計(jì)也找不出幾處。史阿三緊張的將雙手放在腿上,生怕有什么不妥的舉動,顯露出他身份的低微,可看到孔小二隨意的倚座在一邊,便放了三分的心,環(huán)視周圍,全是新奇的物件,最終用余光看了看一言不發(fā)的戚佑勛,心中暗自發(fā)誓等會到了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一番。
”盧家在哪個坊來著?“戚佑勛緊握雙拳,臉上卻是一副戲謔的表情,微瞇的雙眼在燈火下若隱若現(xiàn)。如同一條將要吞噬天地的火蛇,宣示著無盡的權(quán)威。
孔小二倚在窗邊,時不時打量著戚佑勛的神情,被他突然問道先是一怔,隨后回答道:“明威坊。“
“明威坊?“史阿三一聽便來了精神,拍手叫好道:“正好沒有由頭,借著機(jī)會豈不是能‘奉公’進(jìn)去查案。”
“說來盧家也慘,爺爺為國殉道,父親不知所蹤,只有這一個獨(dú)苗苗,卻是個不知所謂的紈绔。”
孔小二閃躲著神情與戚佑勛對視片刻后掏出火引與卷宗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話說那盧家少爺盧稟初的母親還是咱槿鄢的郡主,你說我們上門刁難會不會被上頭怪罪?”史阿三聽完之后緊皺眉頭一副怕事模樣。
史阿三掀開簾子探出腦袋打量著周圍,似是聽隱隱約約的聽到遠(yuǎn)處悠悠的傳來鐺鐺鐺鑼聲。于是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元機(jī)奉誥,夜巡曲途。這是什么意思?怎么以前沒聽過這樣的口號?”
孔小二聽后神情嚴(yán)肅的出神嗯,一不下心將火引蹭到了輿圖上,于是連忙拍打生怕燃著了車廂。
“多大歲數(shù)連火引都拿不穩(wěn),或許只是打更的,時間尚早于是換了個口號。”戚佑勛嫌棄的看著孔小二慌亂的神情,邊嘲笑邊回答道。
三人沉默片刻,史阿三看著渾身發(fā)抖,神不守舍的孔小二,于是一腳踢上打趣道:“怎么?將要到了,卻是不敢?“
孔小二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隨后便稍稍恢復(fù)了平靜,幽幽的燈火掠過孔小二的臉龐,似是陰陰的笑著,板正神情之后孔小二嚴(yán)肅的說道:”喲,三哥,你可知這巫祝的銅鈴到底有何用處?“
戚佑勛剛要顯擺自己的學(xué)識,卻看見陰笑著的孔小二向他使眼色,于是便止住了嘴。孔小二晃悠悠的拖著長調(diào),將史阿三的興趣吊了起來,隨后便言語道:”巫祝請神,多以銅鈴招之,故而盡沾陰氣。今兒個的月時,正是陰氣橫行匯聚之日,等下夜路啊,你身后怕不是要跟著些許鬼魂啊?哈哈哈。”
“莫嚇我,從小游方術(shù)士來我家看過,我八字可硬著呢。”史阿三扭動著雙手,一副傲人模樣引得眾人連連發(fā)笑。
“客官,明威坊到了。”
殘破的土屋并成幾排,家家燈火稀疏不齊,似是想為這里增添幾分人氣,遠(yuǎn)遠(yuǎn)望去一座與其他建筑格格不入的庭院映入眼簾,一見便知道了他主人的身份。布谷鳥的叫聲在月下變的凄厲,使得眾人身后感到陣陣涼意。
“你說,不會真的有什么聻鬼吧。”史阿三顫巍的看著眼前冷清的坊市,心中不禁有些發(fā)怵。
”怕什么?“戚佑勛白了一眼史阿三,自顧自的講道:”這個時間,這里怎么沒有巡夜的城吏。孔小二跟在他們身后一言不發(fā),緊張的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走了片刻三人似是聽到了什么異響,一齊看向了身旁的房屋。
史阿三支支吾吾的指著那里說道:“那…那不是…死人的那間院子?”
清冷的月光拍打著破落的屋檐,時不時拂動的垂楊悄悄傳來窸窣的聲響,戚佑勛率先打破了沉默:“怕…怕什么,拿出家伙什兒,定是那賊人晚上回來偷盜財(cái)物,抓到了立功就在今日。”
史阿三抽出腰刀,咽了口唾沫,與默默拔出鐵尺的孔小二對視了一眼,便跟上了戚佑勛的腳步,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
三人摸到了屋邊,孔小二剛想探查一下情況,戚佑勛便一腳踹了進(jìn)去。
“巡城司查案!誰…誰…”戚佑勛聲音漸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史阿三急忙來探頭望去,嚇的雙腿癱軟坐在了地上,他只見雜亂無章的房間中央擺放著一張桌案,一對雕花紅燭幽幽的發(fā)散著陰冷的寒光,周遭原本干涸地血液,似是有了生命一般圍在周圍,好似一片片隨手閑畫的符箓。
“這……這到底是什么?”戚佑勛震驚的不知所措,眼前的場景實(shí)在超出的了他的認(rèn)知,史阿三則是拉著孔小二的衣角苦苦哀求他二爺救他于水火。
“不管這是什么,我們還是先去通知巡城司增點(diǎn)人手,這也太邪性了。”孔小二顫抖著將史阿三推開,攔著二人便向院外走去。
“二爺,怎么一下子這么冷啊?”史阿三沒走幾步便開始打哆嗦,他們?nèi)讼仁锹牭解忚K的叮叮聲,而后只見淺淺的霧氣從籬笆外蔓延而來,竟見得些許白霜。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霧中緩緩而來,猩紅的雙眼如辰星散撒著光輝,蒼白的肌膚如同無花果的乳汁,瘦長纖細(xì)的臂膀好似干枯的樹干。
說時遲那時快,戚佑勛從袍子底下將藏起來的手銃掏出對著那怪物開了一槍,彈丸穿破薄霧,將怪物的肩膀撕扯的粉碎,無數(shù)飛濺而出的液體如同繁星般撒向夜空。雖然被擊退了一步,但那怪物停頓片刻卻依舊朝著他們走來,戚佑勛顫抖著手努力的想將彈丸重新裝入銃口,可怎么也裝不進(jìn)去。
“跑!”孔小二大喊一聲,三人如同脫韁的野馬向著房屋后的小巷跑去。
“叮鈴鈴,叮鈴鈴。”沒跑多遠(yuǎn)便又聽到了搖晃銅鈴的聲音,戚佑勛邊為火銃裝填彈藥邊不爽的抱怨道:“你還不把你那銅鈴丟了,多半是他引來的。”
史阿三想了一會,剛要說什么,卻見路前月下站著一個身材瘦小頭戴兜里的怪人攔在路中間,咯咯的怪笑著。
戚佑勛沒有分毫遲疑,抬手一銃便打了過去,可剛剛那那怪物不知又從哪里冒出,用他的殘肢給他當(dāng)下了這一槍。三人頓覺絕望,剛欲轉(zhuǎn)身逃跑,戚佑勛與孔小二便被那怪物拍飛到墻邊暈了過去。
史阿三腳下一軟,癱倒在地上,如同一條蛆蟲不斷的向后蠕動。
“發(fā)誓,自愿將你腰間的銅鈴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