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清歲只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沒想到紀長卿更干脆,直接把人攆出京城。
“二爺真是深謀遠慮。”
西紀遷走后,她對紀長卿道。
“既給了他們教訓,又絕了他們日后仗著你的權勢作威作福的可能。”
紀長卿噙著笑道:“還得多虧你的妙計。”
他都把呂無德這人忘得一干二凈了,她居然還記著,讓人家上門詐稱好大兒。
馮清歲但笑不語。
紀長卿見她似是要出門的樣子,問道:“今日立冬,你不在府里待著,是要去宗家?”
馮清歲搖頭。
“我讓人做了一批毛衣和羽絨服,備了些日用品和點心,打算給慈幼院的孩子送去。”
她去年財力有限,只給花菱所在的慈幼院的孩子送了冬服,今年清輝暖絨閣掙了不少錢,她便給其他慈幼院孩子也都制了衣。
立冬是小與的生辰,姐姐往年都在立冬給慈幼院捐贈,她打算沿襲這一善例。
紀長卿想起掛在慈幼院展館的那幅繡畫,眉眼不自覺帶上幾分柔和。
“我等你回來吃餃子。”
馮清歲道好。
旋即帶著五花出門。
她先給去年未曾涉足的幾家慈幼院送了冬服、日用品和點心,最后才來到花菱和她哥哥花承所在的慈幼院。
“夫人!”
花菱見到她,跟小蝴蝶似的,揮著雙臂奔來。
“我們院現在好暖和。”
她迫不及待地和馮清歲分享自己身邊的新鮮事。
“管事在我們屋里放了煤爐,那爐子燒的煤餅跟蜂窩似的,一點煙都沒有,不過燒的時候不能關窗戶,管事說關窗會被毒死……”
蜂窩煤是師父提出來的,馮清歲自然知道,不過她還是津津有味地聽花菱分享。
“有了煤爐,院里隨時都能喝上開水,還能烤炊餅、烤花生、烤芋頭吃!”
“我現在一點也不討厭冬天了。”
馮清歲莞爾一笑:“那很好。”
她把帶來的日用品和點心分給院里的孩子,花菱又是一陣歡呼。
“是桂香樓的點心誒!哥哥昨天還說攢夠銅板給我買桂香樓的點心吃。”
花承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半大少年的眉眼多了幾分堅毅。
馮清歲笑問道:“你們怎么攢的銅板?”
“幫人做煤餅。”
花承回道。
朝廷公開了蜂窩煤的制作方法,眼下京城百姓用的蜂窩煤,都是買回煤粉后,自己混著黃泥用模具制作的。
花菱笑瞇瞇道:“哥哥做的煤餅又耐燒又容易點著,周圍的店鋪都愛找哥哥幫忙做。”
“真棒。”
馮清歲夸贊道。
她將捎來的木盒打開,指著里邊的四個瓷瓶,對花承道:“這是我新制的祛疤膏,雖然不能讓你的臉恢復原樣,不過應該能讓疤痕淡許多。”
說完將用法告訴花承。
花承接過木盒,鄭重道:“謝謝夫人!夫人大恩大德,花承永記在心。”
馮清歲微微一笑:“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和兄妹倆聊了一會后,她告辭離開。
回到府里,戚氏喚她去慈寧堂吃餃子。
讓她意外的是,紀長卿還做了糍粑。
“趁熱吃。”
紀長卿一臉笑意。
剛煎好的糍粑,金黃脆殼上綻著細密紋路,咬開后,是雪白綿軟的糯米芯,溫熱的米香氣撲鼻而來。
她小口小口吃完一個糍粑,笑嘆道:“時間過得真快,眨眼又是一年。”
戚氏同嘆:“可不是,這日子也不知道怎么過的,一眨眼我又老了一歲,白頭發又翻了一倍。”
馮清歲伸長脖子,瞧了兩眼她的發髻,疑惑道:“白發在哪?我怎么一根也找不著?”
戚氏嗔了她一眼。
“滿天星那么多,就知道哄我。”
“我說的可是真話。”馮清歲給紀長卿遞了個眼色,“不信您問問長風。”
紀長卿一本正經道:“娘您看著比去年還年輕。”
“怎么可能。”
戚氏剜了他一眼。
“誰經歷了喪子之痛會比去年年輕?”
紀長卿:“……”
紀長卿:“……”
馮清歲差點沒忍住笑。
戚氏繼續道:“你們身為長兄長嫂,只需為長卿服喪九個月,你們再過四個月便能重辦親事,眼下得納征請期了。”
紀長卿驚愕:“還要四個月?”
“不然你以為?”
戚氏反問。
紀長卿:“……我以為出了國喪就可以成親了。”
戚氏冷哼了一聲。
怪誰?
自己挖的坑。
馮清歲乖巧道:“我聽娘的。”
紀長卿:“……”
這天底下,為了給自己服孝而遲遲不能成親的人,大概只有他一個。
不過,在走三書六禮之前,還有件要緊的事要辦。
翌日早朝,議事完畢,他向百官宣布道:“家母昨日和老仆閑聊,意外發現本王和舍弟兒時曾因仆人混淆,身份對調。今既察明真相,自當各歸其位,復其本來。”
百官:“???”
啥?
你說啥?
“即是說,本王才是次子紀長卿,而殞身江州的舍弟才是長子紀長風。”
紀長卿繼續道。
“從今日起,本王改名紀長卿,回歸次子身份。”
百官:(☉?☉)
明明說的是人話,他們怎么就聽不懂?
誰家雙胞胎一把年紀了還換名字?
都錯了那么多年了,就不能將錯就錯嗎?
換回來做什么?
腦子轉得快的,立刻便想到紀長風死而復活之事,眼底掠過一絲駭然。
死回來的人,究竟是紀長卿,還是紀長風?
若是紀長卿,勒噶的戰績算什么?文臣的終極幻想——棄筆從戎,碾壓武將,威震異域?
若是紀長風,好端端和弟弟換身份做什么?
眾官尚在思索之時,上官牧的目光已越過前方朝臣,和紀長卿對上。
紀長卿眼里無波無瀾,一派平靜。
上官牧心中驚濤駭浪,平地起驚雷。
待紀長卿走出勤政殿,他立刻轉身跟了上去。
追上紀長卿后,他一拳擊向這廝肩頭,咬牙切齒道:“竟然瞞了我這么久!我上百兩銀子的紙錢都白燒了。”
紀長卿轉身,定定地看著他:“我們的交情只值百兩銀子?”
上官牧冷笑。
“你知道百兩銀子能買多少紙錢嗎?夠你在地府花上萬載了。”
紀長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