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火藥包封口用的黑線是用墨魚汁染的。”
戚玉真對司匠道。
“咱們兵器司的人,手上都有繭子或破損,沾染了墨魚汁,輕易洗不去,只需看一看各人的手心,便知是何人所為。”
馬三火下意識攥起了拳頭。
方臉匠官和他對視了一眼,朗聲道:“我們整日和木炭打交道,手都是黑乎乎的,你居然想看手心抓人,這不是笑話嗎?”
他身后有幾個工匠附和:“可不是,我們哪個手心不是黑的。”
戚玉真道:“炭粉輕易就能洗去,墨魚汁一旦干涸,可不好清除,手黑的人先站出來,然后一齊洗個手,便一目了然。”
又道:“連手都不敢伸的人,想必心里有鬼。”
方臉匠官被噎了一下。
馬三火冷笑:“空口無憑,你說火藥包被換了就是被換了?憑什么把我們所有人都當嫌犯對待?”
戚玉真淡淡道:“憑我現場就能配出贏過你們所有人的火藥,根本無需耍手段。”
她轉而對司匠道:“大人若不信我所言,可以讓人送材料過來,我可以當場配置。”
司匠思忖片刻,道:“你那包火藥潮了,本也該重新配置。若你拿了優勝,我便讓他們驗手。”
說完親自取了芒硝硫磺木炭等材料過來。
戚玉真當場稱量。
不過十幾息時間,便將火藥配好,交給炮手。
司匠一聲令下,演示繼續。
火藥和炮彈填裝完畢后,引信被逐一點燃。
“轟——轟——轟!”
馬三火看著一顆接一顆飛出的炮彈,心中暗暗祈禱戚玉真這臨時配置出來的火藥不如先前精細。
畢竟——
戚玉真先前配置出來的火藥,可是被他拿來應付這次演示了。
負責測量炮彈射程的工匠很快將結果呈給司匠。
司匠掃了一眼,道:“戚玉真為本次演示優勝者。”
“什么?!”
馬三火驚呼出聲。
“怎么可能!”
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司匠身邊,問道:“大人,可否讓下官看看測量結果。”
司匠將記錄單遞給他。
馬三火一看,只見戚玉真那一欄,寫著三千尺,其余人的全都不到兩千尺。
墊底之人,赫然是他。
“這不對!”
他失聲道。
“我的怎么只有一千尺?我明明……”
他明明用的是戚玉真配置的火藥。
剎那間,他明白過來了。
戚玉真一早料到他會偷火藥,故意弄了個低配火藥給他!
他轉頭看向戚玉真,眼里幾欲噴火。
戚玉真瞥了一眼他的手,對司匠道:“大人,現在可否讓大家亮一下手?”
司匠點了下頭,旋即對眾人道:“全都伸出雙手,手心向上。”
眾匠官和工匠依言照做。
馬三火昨晚偷火藥時,壓根不曾留意到封線上的墨魚汁,調換火藥后,看到手上黑乎乎的,也只當摸了炭粉的緣故,隨便洗了下手就算了。
早上才發現還殘留有黑色痕跡,但也沒放在心上。
誰知這竟是戚玉真的詭計!
他遲疑了片刻,見其他人也有黑手的,方亮出雙手。
“請幾位站出來。”
戚玉真對幾個手黑的人道。
而后命工匠端了水過來,讓他們清洗雙手。
馬三火使勁揉搓雙手,恨不得把皮都搓下來,然而,不管他怎么搓,那些墨跡還是牢牢粘在手心。
淦!
這墨魚汁怎么比墨汁還難洗!
他偷偷看了其他人一眼,發現他們雙手竟然洗干凈了,心中頓時一沉。
“馬都匠,可洗好了?”戚玉真噙著笑道,“只差你一個了。”
馬三火咬牙:“我這是胎記。”
戚玉真挑眉:“是嗎?其實我原先的火藥里也摻了點東西,火藥包里應該有殘留,驗火藥包也一樣的。”
馬三火:“!!!”
他攥緊拳頭,一拳揍向戚玉真。
“臭娘們!耍我是不是!”
戚玉真自然不會眼睜睜等著挨揍,她朝后退了幾步,對司匠道:“大人,還不將他拿下?”
司匠立刻讓工匠按住馬三火并綁了起來,隨后交給了刑獄司。
刑獄司拷問過馬三火后,將協助他調換火藥包的方臉匠官和幫他配鑰的工匠都抓了起來。
三人均被革職查辦,杖一百,永不敘用。
戚玉真一戰成名,自此在兵器司站穩了腳跟。
聞既明為慶賀她演示奪魁,訂做了一把精鐵匕首送她。
戚玉真沒收。
“那么多人盯著我們,你還想私相授受?”
聞既明:“……”
戚玉真繼續道:“謠言好不容易消停,你我最好少點往來,我不想將來人家說我晉升靠的是敲隔壁家的門。”
聞既明:“……”
他咬了咬牙:“我回頭就跟攝政王申請調職。”
戚玉真:“你調了職我也沒空和你往來,下了官署光是陪倆孩子和我娘,就夠我消遣了。”
聞既明瞬間黑臉。
“我就這么多余?”
戚玉真挑眉:“你才知道?”
聞既明:“……”
帶著沒能送出去的匕首回到隔壁院子后,他癱倒在榻上,迷惑不解:“馮夫人怎么不覺得攝政王多余?”
元宵后太醫院新增了防疫司,馮夫人領了司丞的職務,每日都去防疫司坐衙理事,攝政王時常跑去看她,也沒見她不滿。
馮清歲:誰會對親自送菜上門的美貌廚子感到厭煩?
她不讓紀長卿送宵夜,紀長卿就送起了午膳。
“看看今天的菜合不合胃口。”
午時剛過一刻,紀長卿就提著食盒出現在防疫司,笑吟吟道。
防疫司的醫官早早就回府用膳——倒不是他們粘家,實在是留在衙門的話,會被紀長卿送來的飯菜饞死。
馮清歲看著他從食盒端出來的蒜苗炒臘肉、青椒煎豆腐、醬油雞、上湯豆苗,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御膳房而非勤政殿做事呢。”
誰家攝政王像他這么清閑,還有功夫下廚。
紀長卿唇角微勾:“幫廚備好了菜,我只需要下鍋便好,可沒耽誤處理政務。”
馮清歲輕笑:“你整日下廚,言官沒參你?”
“參我做什么?”紀長卿反問,“誰還沒點愛好?只許他們養鶴種梅,不許我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