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書靈,總是這般,靈寵掛件的可愛模樣,卻總是說些故弄玄虛的話來。
許閑聽聞,不自然的仰望天穹。
那里混戰依舊,轟鳴不休,雷霆激蕩,云霧翻騰。
輕聲呢喃,“怎么會這樣?”
小小書靈安慰道:
“其實你也不用為他難過,你師兄本就大限將至,最多也就剩下個幾百年活頭了,如今燃燒精元壽命重燃枯燈,這般酣暢淋漓大戰一場,說來也不虧,嗯...驚天動地的戰死,總好過默默無聲的逝去。”
許閑沉默無聲...
明白了。
都明白了。
為何師姐突然要活著的瑞獸?
為何師姐突然讓自己放手去干?
想來這一切,都是云崢師兄的意思。
為的就是激怒獸族越界,他能暢暢快快的殺上一場。
當然。
在常人看來,此行多此一舉。
可那是劍祖締下的盟約,云崢是劍祖的弟子,問道宗近萬年的掌舵人。
讓他主動撕毀盟約,他自有他的芥蒂。
但是如果是妖獸一族先動手,即便結局一樣,可總歸大有不同。
天下悠悠眾口,便沒人能挑出問道宗半句不是來。
至少云崢心中,可豁達開明。
這就是問道宗。
一種許閑知道卻極難理解的“迂腐”。
臨死之前,拉上整個東荒墊背。
云崢師兄這一戰,就是想以此殘軀,了卻問道宗東荒之憂。
他能做到,也值得去做。
東荒之患。
魔淵之禍。
北海之憂。
中州之愁。
四者之間,若非要分個一二三四來,東荒當之無愧,可列榜首。
且人妖之怨,難以調和。
不止于世仇,更源于二者彼此之間,都是對方菜譜上的食物,修行路上的大補之物。
他日他若大限至,隕落世間,問道宗少了他的坐鎮,四患必動心思。
此一舉,不止消一患,還可敲山震虎,一舉多得。
而且。
能讓云崢師兄如此,怕不止于他一人之劫,他上面的四位師兄和師傅,恐亦是命劫將至啊。
思緒越深,愁苦越濃,能理解,也很敬佩,只是,可惜了...
但是。
現在的他似乎并不能阻止這一切的上演。
修仙一世,固有一死,若無遺憾,也算其幸。
他自言自語,“師兄是要用自己的命,換問道宗未來千年安穩…”
聽得紅眼小子,一臉懵然。
小小書靈細眉輕挑,本就如此,自是無需多言。
許閑凝望戰場之外,又環視四野之地。
打的天昏地暗。
看的高枕無憂。
何其可笑?
中州三教七宗百家...
呵呵!
可人性本就如此,他自是怨不得別人。
要怪就怪,自己加入了問道宗,偏偏問道宗,一直都在干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即便他有時也挺抗拒的,可他明白,這是對的。
至少,不該被詆毀。
為眾人拾薪者,不該使其暴斃于風雪中。
他思緒收回,似是于此刻下定了某種決心。
眼中神色,莫名肅穆,隱隱可見寒光游動。
少年抬起頭,眉梢高揚,伸手于人群中緩緩指過,眸若死灰。
諸君錯愕,不明其意,目光躲閃。
許閑開口譏諷道:“你,你,你們,還有你們,我知道你們都想打這瑞獸的心思,瞅你們一個個的,生的賊眉鼠眼,行,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別慫,有種來搶?”
刷刷刷——
近乎第一時間,無數目光落了過來,共看少年一人。
散修的眾人唏噓...
問道宗的修士戒備...
一眾八境強者,卻是面色陰沉,羞怒至極...
被一個小輩,當著這么多人面,指著鼻子罵。
這換誰,怕是也沒好脾氣吧。
其中一位八境強者,冷冷寒光隔空望來,沉聲質問,“小友此話何意?”
許閑語氣輕挑,罵道:“怎么,閣下是畜生還是禽獸,聽不懂人話?”
那人臉色愈發陰沉,廣袖下的雙拳下意識的攥緊。
眸底殺意隱隱外泄,可又在忌憚某些事情,極力隱忍。
又有一八境婦人出言。
“你到底什么意思?”
許閑懶洋洋道:“字面意思。”
“呵...你真有意思?”
“是挺沒意思的。”
寥寥數句,讓這四周的氣氛變得更加低沉。
壓抑至極。
都在極力的克制著,雙方劍拔弩張,難掩修為外泄。
彼此之間警惕著,仿佛只需要一根火柴,就能徹底的點燃戰火。
一群修士們仍在小聲竊語,眾八境強者卻始終保持著沉默和淡定。
他們不傻。
許閑就是在激怒他們。
眼下情形。
可由不得他們肆意妄為。
他樂意逞一時口舌之快,那便隨他...
許閑見眾人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譏笑連連。
“呵呵!”
“呵呵!”
挖苦道:“看來你們很怕啊!”
“行!”
“怕就怕吧...”
他自言自語間,將手中鎖住紅眼小子的鎖鏈遞到了溫晴雪的手中。
溫晴雪下意識的接過。
許閑刻意說道:“看好他,誰敢搶,你就記下來,等我將來,滅他全族,撅他祖地,雞犬不留。”
眾八境無不擰緊眉頭。
此子殺心極重。
眾修士唏噓陣陣,問道宗的小師祖當真霸氣。
問道宗一眾莫名恍惚,總覺得眼前的小師祖,突然變得有些陌生了...
溫晴雪欲言又止,終是點頭。
“嗯!”了一聲。
許閑大步向前而去,問道宗弟子自覺避讓。
少年目不斜視,哪怕路過南宮凝的身側時,后者含情脈脈的看來,小聲呢喃一句。
“小師祖...”
他亦是如未曾聽到一般。
有人試圖阻攔。
有人想要勸說。
少年腳步未歇...
全場目光,在這一刻,盡落一人之身。
就像城外天上那曠世之爭,已然遠去一般。
就連紅眼小子,亦是一臉茫然。
天地之間,如萬籟俱靜。
人間萬物,盡成少年陪襯。
那道背影,本是漸行漸遠,可卻又莫名其妙的變得清晰可見。
好像是他從眼中走進了他們心底。
他想干什么?
他要干什么?
答案沒人知道。
他們看著,有期待,有迷茫,也有擔憂和不安...
直到他們看著他,一躍踏上一座高墻。
少年就此止步,立在高墻城頭。
迎面的風卷起他的長發,衣角,嘩嘩作響。
許閑迎風而立,背影矗立天地。
暗空。
破城。
雷鳴。
地動。
長風。
塵土。
一襲血衣,一道背影...
他們聽到他說:
“怕!就往后退...”
“問道宗的劍,再護爾等一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