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氏寵溺地看著眼前的一雙兒女,笑道:“你們兩姐弟從小就愛吵愛打,一個都要當娘了,一個也已到了議婚的年紀,怎么還跟沒長大似的。”
“那還不是在母親面前,我永遠都是母親的小桃桃。”許灼華說著話,往燕氏懷里蹭了蹭。
她也不是天生就會審時度勢,天生就會算計人心的。
上輩子,她沒有母親,生怕父親另娶她人,自己連父親也會失去,所以從小就比別的孩子早熟。
到最后,娶是沒娶,卻冒出個私生子。
還好,這輩子,她有母親疼,母親愛。
叫她如何放得開手呢。
燕氏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陛下待你好嗎?”
問完,又有點后悔。
想必是不好的。
先前有陸氏在,后來東宮又進了好幾個女人,女人多的地方,哪能好過。
蘇貴妃背后有父兄的戰功支持又育有長女,風頭正盛。
張妃出身好又以孝聞名,頗得朝臣贊譽。
端嬪受太后和先帝看重,在民間也有一定聲望,皇帝怎么也要高看她幾分。
趙昭儀的祖父是太傅,和皇帝有幼時的情分。
就只剩慧昭儀和兩位美人要讓人省點心。
想到這里,燕氏越發心疼,“咱們桃桃定是受了不少委屈才走到今日,都怪母親沒用,一點忙都幫不上。”
許灼華不需要燕氏幫忙,更不想燕氏傷心。
燕氏從小就是被大長公主捧著長大的,既然大長公主護得她前半生,后半生就留給她守吧。
“其實,后宮的情形未必如母親聽說的那樣。”
“陛下現在對我很好,若非他堅持,女兒也不能順利入主中宮。”
天象的事,燕氏在路上偶有聽聞。
但從京城傳出去的事情,多多少少已被人添油加醋,不知改了多少。
現在聽許灼華一句帶過,其中的艱險想想也能猜到。
許灼華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言,轉了話題。
“嘉意,我剛剛聽母親說,你已經開始議親了?”
燕氏聞言,臉色當即沉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提起這件事我就生氣,我在安陽給他相看了好幾家,人家姑娘模樣出身都不錯,他愣是一個都沒看上。”
“我不想這么早成親。”許嘉意低聲嘀咕,也不敢正面惹燕氏生氣。
許灼華拉過燕氏的手,勸道:“嘉意年紀還小,若是沒有喜歡的,慢慢相看就是,總能遇到合適的女子。”
“都十五歲了,哪里小?又不是讓他現在就成親,他看得上別人,別人還未必看得上他呢。”
“成親哪有他想的那么簡單,先要上門探口風,若真有意愿,還要合八字,更不消說后面的采吉納禮定日子,真到了成親那日,只怕也要明年去了。”
說到這里,燕氏又想起許灼華的婚事。
“當初一封詔書,就將你送到京城,匆匆忙忙就完婚了。”
燕氏越想,心里越難受,自己連女兒的婚事都沒能參加。
“母親說嘉意的事,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許灼華抬頭看向許嘉意,一年未見,長高了也瘦了,像一截青竹,瀟瀟颯颯坐在一旁。
“嘉意,在姐姐面前,就別說有的沒的了,你是不是心里另有打算,才不想成親的。”
許嘉意臉上的嬰兒肥已經完全看不到了,眉眼挺立,高鼻紅唇,帶著一股少年的青蔥和意氣。
他在燕氏面前,未必會說真話。
但被許灼華盯著,想起小時候被她教訓的事,怎么都不敢說謊。
“我......我想像大將軍一樣,上陣殺敵,保家衛國,才不想日日困在后院,被女人圍著,太沒意思了。”
“你,”燕氏抬手指著他,氣道:“趕緊歇了這份心思。你明明是讀書的料,十四歲就考了舉人,好好的書為什么不讀啊?”
“不讀就罷了,我和你父親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想著將許家家業交到你手里,你這一輩子也算有個囫圇事可做。”
“你現在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外面送死。”
“母親怎這般看不起我,”畢竟少年氣盛,忍受不了被人看輕,“就算是安陽的駐軍統領,也夸贊過我的武藝,可不像母親說的那般難堪。”
“你以為他是在夸你啊,那是看在你父親面子上,不然你連軍營的門都進不去。”
許嘉意側過身去,也不說話,獨自生著悶氣。
看這一出,怕是許灼華不在的日子,他們已因此事鬧了不知多少回了。
兩個都是倔脾氣,若沒人調停,怕是要一直不安寧。
“行了,”許灼華繃著臉,道:“嘉意,趕緊給母親賠個不是,再怎么說,母親也是為了你好。”
這么一說,許嘉意心里更別扭了。
打著為他好的旗號,就能替他做主嗎?
姐姐以前總教他,讀圣賢書也罷,聽夫子教誨也罷,一定不要忘記自己的想法。
現在她入了宮,成了皇后,好像別的女子也沒什么不同了。
許灼華柔聲道:“你要真不想成親,就不能只是嘴上說說,你和母親鬧得再不愉快又能解決什么呢。你要證明自己,就要拿出真本事來,若當真能立下軍功,想必母親和父親也不會再逼著你。”
許嘉意猛地抬起頭。
姐姐的意思是......
許灼華抬手替燕氏順氣,說道:“母親進宮,理應先去一趟慈寧宮拜見太后。”
沒等燕氏回過神,許灼華繼續說:“太后時常提起您和她往日在閨中時候的事兒,幾十年未見,她也很想您。”
“如蘭,你陪夫人去一趟慈寧宮吧。”
提起往日舊交,燕氏的心思也沒在許嘉意身上了。
反正拉扯半年,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指望他服軟。
“娘娘不去嗎?”
“母親和太后說體己話,我在一旁反倒討嫌,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這幾日母親就在宮里安心住下,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說話。”
如蘭會意,備好轎輦,陪燕氏往慈寧宮去了。
燕氏一走,許嘉意便迫不及待湊到許灼華身前,問道:“姐姐剛才是什么意思,是準許我從軍了嗎?”
許灼華拍了拍身旁的座位,“你先坐下,母親說的對,你確實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了。”
“你若還跟小時候一樣沒個定性,到了戰場上,刀劍和敵人可認不得你是許家公子,更認不得你是國舅爺,該往你身上捅窟窿的時候一點兒不會猶豫。”
許嘉意不知許灼華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心肝都被撓得發癢。
“姐姐,求您在母親面前說說好話吧,父親都同意了,偏母親不讓步,母親最聽您的話,您勸她,她肯定就同意了。”
“我保證,到了戰場上,聽從指揮,不貪功不冒進,保住自己的性命。”
許灼華噗嗤笑道:“就你那點功夫,還想貪功冒進,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被許灼華從小洗刷慣了,許嘉意也不惱,“姐姐定是已經想好怎么幫我了,您趕緊說說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