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做了一輩子正宮,對趙夫人的所作所為就算略有微詞,也能理解。
妾室爬到正妻頭上,這不是道反天罡嗎?
“趙太傅一生清名,真叫你父親敗個(gè)精光。”
趙尋安的頭觸碰到溫涼的地磚,所有難堪和屈辱都被藏在眼下。
有得選,她也不想要這樣的父親,祖父也不想要這樣的兒子。
只可惜,趙太傅一生只有一位正妻,也只有這么一個(gè)兒子。
現(xiàn)在也算是眼不見為凈吧。
許灼華坐在一旁,默不作聲。
太后借著機(jī)會敲打趙尋安,告訴她安分守己,自己樂見其成。
“行了,”太后開口,“這些事和你們做小輩的無關(guān),你也不必太過在意。”
“哀家既愿意讓你入宮侍奉皇帝,一來是看在趙太傅的面子上,二來也素聞你乖巧懂事,被你母親教養(yǎng)得很好。”
“既然皇后開口,你便回去好生準(zhǔn)備,將陛下伺候好才是正事。”
“是,臣妾明白,臣妾謹(jǐn)遵太后教誨。”
“去吧。”
趙尋安行禮告退。
屋里只剩她們二人,太后便想同許灼華說幾句體己話。
她往前傾了傾身子,對許灼華柔聲道:“哀家知道,你心里定然不痛快。實(shí)話說,哀家年輕的時(shí)候也經(jīng)歷過這些,將別的女人主動送到丈夫身邊,心里不舒服也是人之常情,再大度的女人也不能免俗。”
“不過話說回來,尋常男子三妻四妾都很正常,更不用說皇帝了,三宮六院修起來也不是放在那里讓人看的。”
“哀家入宮的時(shí)候,宮里的嬪妃已經(jīng)有不少了,連皇子公主都有了,哀家還沒來得傷心,就不得不擔(dān)起中宮的責(zé)任。”
話都說到這兒了,許灼華還不得裝一裝。
她拿錦帕攢了攢眼下并不存在的淚水,“母后的苦心,兒臣都明白,比起母后,兒臣確實(shí)還差得遠(yuǎn)。”
“只是想起陛下要寵信她人,兒臣心里總是忍不住......”
許灼華哽咽起來,眼底紅通通的,襯得一張小臉,讓人瞧著就可憐。
皇后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
其實(shí),許灼華一點(diǎn)兒不擔(dān)心。
趙尋安要是能行,在東宮就成了,甚至更早些,他們在來鳳縣相遇那次。
祁赫蒼明顯是對后宮那幾個(gè)女人不感興趣,趙尋安去了還不是白白碰一鼻子灰。
反正,她這個(gè)做皇后的,該做的也做了,再怎么也怪不到她頭上來。
知秋從外面走進(jìn)來,在太后耳邊低語道:“壽安宮那邊鬧起來了,差人請?zhí)筮^去做主呢。”
太后看了一眼皇后,本不想將她牽扯進(jìn)來,可又想到六宮之權(quán)已經(jīng)交到她手上了,避開她似乎不合適。
“皇后也一起去吧。”
“知秋,把轎輦準(zhǔn)備好,皇后那邊多備一個(gè)軟墊。”
不得不說,聽到這句話,許灼華心底突然生出幾分感動。
“多謝母后。”
兩人來到壽安宮的時(shí)候,里面正亂成一團(tuán)。
一堆人圍在太皇太后床前,更衣的,換被褥的,烏泱泱圍了一堆人。
“參見母后。”
“參見皇祖母。”
太皇太后撥開身邊的宮人,指著許灼華,幾乎是喊出來的,“皇后來得正好,把那兩個(gè)人領(lǐng)回去。”
許灼華上前一步,停在床前,“皇祖母息怒,不知端嬪和慧昭儀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了這么大的氣?”
太后身邊的桂嬤嬤站出來回道:“回太后,回皇后娘娘,今日本是端嬪伺候太皇太后用藥的,結(jié)果慧昭儀不知怎么了,硬要搶著喂,二人不相讓,竟將藥碗打翻在太皇太后身上。”
許灼華聞言,臉色一沉,轉(zhuǎn)頭呵斥道:“慧昭儀,本宮并未讓你來壽安宮,你為何不經(jīng)本宮同意,擅自過來了。”
陸思思本就嚇得跟鵪鶉似的,一聽皇后發(fā)怒,雙膝一軟就跪在地上。
“娘娘恕罪,臣妾也是憂心太皇太后,擔(dān)心端嬪一人忙不過來,才好心來幫忙的。”
“你是在幫忙嗎?你聞聞這一屋子的藥味兒,只怕幾日都散不下去,太皇太后還怎么能好好靜養(yǎng)。”
聽她這么一說,太皇太后嗅了嗅鼻子。
那碗藥從她頭上淋下去,滿頭滿身自是不用說,只怕床板上都浸透了。
“桂香,哀家要沐浴更衣。”
擦什么擦,擦了半天還是一股藥臭味。
“使不得啊,”許灼華立即勸道:“皇祖母身子還未痊愈,要是沐浴之時(shí)又受了涼,就更麻煩了。”
她抬手掩了掩鼻下,“味道難聞就難聞吧,這幾日天氣熱,伺候的人當(dāng)心些,只要?jiǎng)e生了蚊蟲就好。”
“臣妾在安陽的時(shí)候知道一種蟲子,最愛在頭發(fā)里產(chǎn)卵,處理起來頗為棘手,”許灼華提高音調(diào),“底下的人都聽好了,早中晚三次都得用篦子給太皇太后梳頭發(fā),要是被本宮知道,太皇太后身上長了蟲,本宮......”
“行了,別說了。”太皇太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桂香,你趕緊扶哀家起來,哀家要沐浴!”
桂嬤嬤見她動怒,不敢再勸,只好叫來幾個(gè)人,扶太皇太后起來。
“臣妾也去幫一把吧。”陸思思想著將功抵過。
桂嬤嬤眼疾手快伸手擋住她,“昭儀還是歇著吧,這兒有奴婢就行。”
桂嬤嬤暗想,要不是陸思思一天到晚在太皇太后跟前說胡話,將她氣得死去活來,太皇太后的病說不定早好了。
太皇太后都說了不要她來,每日天不亮,她就端著自己做的早膳過來。
壽安宮守門的宮婢真是沒用,攔個(gè)人都攔不住。
“等等,”太皇太后指著姚楚,問道:“她們兩個(gè),皇后打算怎么處置?”
許灼華還沒開口,太后慢悠悠道:“都是孩子們一片孝心,母后真要處置下來,恐怕會寒了人心,往后您再病著,誰還敢近身伺候呢。”
“皇祖母,不如這樣吧,”許灼華想了個(gè)法子,“聽聞?wù)押退吕锏乃幫跗兴_最靈驗(yàn),不如讓端嬪和慧昭儀去昭和寺為您祈福,直到您痊愈才可回宮。”
太后點(diǎn)點(diǎn)頭,“倒也不錯(cuò),既全了孩子們的孝心,又讓母后眼不見為凈。母后,您看這樣可行?”
“去去去,”太皇太后急得直揮手,“離哀家遠(yuǎn)遠(yuǎn)的,今后沒有哀家的傳召,她們二人不得入壽安宮。”
“皇后,你聽明白沒有。”
太皇太后也知道,現(xiàn)在她說話已經(jīng)不管用了。
否則,她壽安宮的人,何至于攔不下一個(gè)昭儀。
“臣妾明白,皇祖母只管安心養(yǎng)病,早日康復(fù)。”
從壽安宮出來,太后回了慈寧宮,許灼華則往坤寧宮去。
走到半路,陸思思趕了過來。
“娘娘,臣妾不想去昭和寺。”
她的命真的好苦啊。
十幾年都沒怎么進(jìn)過寺廟,怎么入宮以后,整日不是佛就是菩薩的。
天知道,她只想做個(gè)娘娘而已啊。
許灼華示意停轎,垂眸看向她,“本宮在太后面前都開口了,你不想去也得做做樣子。”
“娘娘的意思是......”
“到時(shí)候昭和寺會單獨(dú)辟開一處院落給你們,平日只有你和端嬪,還有幾個(gè)近身伺候的宮人在里面。”
“哦,臣妾明白了。”
沒人盯著,還不是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聽說昭和寺修在山腳下,依山傍水,風(fēng)景秀麗,她正好趁此機(jī)會出去放個(gè)風(fēng)。
“多謝娘娘指點(diǎn)。”陸思思心里樂滋滋的。
誰說皇后公正了,對她,就很偏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