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德喜急匆匆趕到坤寧宮。
“如棠,娘娘歇下了嗎?”
許灼華聽到聲響,掀開珠簾,走到門口去。
“奴才參見皇后娘娘。”
“起來吧,”許灼華抬手,“這么晚了,陛下有什么話要傳的?”
德喜掬著笑,回道:“陛下讓奴才轉告娘娘,他今夜到坤寧宮就寢。”
許灼華早猜到祁赫蒼不會留下趙尋安,只是沒想到他居然要過來。
她略帶疑惑,“晚膳過后趙昭儀就去了太極殿侍奉茶水,聽說在里面留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陛下沒留她嗎?”
“趙昭儀在里頭伺候陛下筆墨,沒等天色暗透,陛下就差人送她回去了。”
許灼華默了默,拉長語調叫道:“德喜啊。”
“誒,奴才在。”
“太后可說了,陛下要雨露均沾,這話想必也跟你說過。”
“雖說本宮和陛下是夫妻,可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未必有你多。”
德喜連忙躬身道:“娘娘折煞奴才了。”
許灼華輕笑一聲,“本宮的意思和太后的意思一樣,都是希望你能多勸勸陛下,陛下再忙,總得召人侍寢。”
“后宮嬪妃不多,就算一個月召一個,半年也就輪值完了。”
德喜......
有這么排班的嗎。
那不是和他們下人一樣了。
不對,陛下怎么能是下人呢,陛下都是為了大乾的將來,為國播種,開枝散葉。
“是,奴才定會按照娘娘的吩咐,多加勸誡的。”
“但是今夜,陛下說一定會過來,特意吩咐請娘娘準備好接駕。”
許灼華臉色微變。
這么晚了,還要她接駕,不明擺著折騰人么。
誰要慣他。
嘴上卻道:“好,本宮知道,你去回話吧。”
德喜一走,如棠迎上來,“陛下也不知什么時候過來,娘娘要在外頭等陛下嗎?”
晚風吹過,將許灼華身上的紗裙揚起,細軟的絲綢包裹住微微隆起的腹部。
許灼華輕輕摸了摸,轉身道:“備水沐浴,我要睡了。”
月份越大,許灼華越嗜睡。
今日又去壽安宮和慈寧宮走了一趟,頭一沾枕頭,就睡過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許灼華迷迷糊糊側身,只覺得身上有什么東西攀在身上,將自己束縛得結結實實。
“皇后的膽子越發大了,竟敢推朕。”
許灼華松怔一會兒,才發現是祁赫蒼手腳并用,將自己摟在懷里。
“陛下,不行。”
在后背游離的手換了方向,一只手掌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則在山峰間探索。
“皇后過了三個月,該妥帖了吧。”
“不......不行,臣妾害怕。”
“害怕?”握住她的手微微一頓,“你都敢將女人送到朕身邊,替朕做主了,還敢使喚朕身邊的人,哪里看得出半分害怕。”
“朕看你的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說話間,祁赫蒼翻過身子,用手肘撐在她上面,混著龍涎香的氣息鋪天蓋地襲來。
或輕或重,或深或淺,無論哪一處,都被他拿捏得恰到好處。
要說許灼華有什么短板,可能就是在情事方面,比較放縱自己吧。
對于祁赫蒼的攻勢,她很難招架得住。
奈何今夜還有一場戲要演,她不得不先行按下暫停鍵。
“你弄疼我了。”許灼華喊出這一聲。
祁赫蒼心里有氣,并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不僅沒停,咬在胸前的力度還加大了。
“啊!祁赫蒼,你混蛋!”
站在外頭的德喜,原本困得腦袋點地,一聽到這一聲,嚇得魂都沒了。
聽了一會兒,沒有動靜,他悄悄挪著腳步站遠了些。
什么都沒聽見,什么都沒發生。
啊,今晚的月色可真美。
皎月懸空,鮫紗輕顫。
嬌軟的人兒一旦哭起來,洶涌溢出的淚水都像珍珠,讓人看得心碎。
祁赫蒼身子一頓,下意識就停了動作。
后知后覺,才發現背后出了一層冷汗。
“怎么了,是不是朕碰到哪里了?”他明明控制好力度的。
祁赫蒼連鞋都沒來得及穿,赤腳走到桌邊,點亮了桌上的宮燈。
等他回到床上,許灼華已半披著寢衣,露出一截瑩白的肩頭,在角落埋頭嗚咽。
祁赫蒼真是嚇到了,也不敢大聲說話,只壓低聲音問道:“桃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朕立刻叫太醫來。”
許灼華抬起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制止他,“別叫人進來,我不想讓人瞧見。”
“好好好,都依你。”
祁赫蒼小心翼翼坐到她身邊,“別哭了,你的身子不能激動。”
許灼華露出兩只眼睛,在昏暗的簾帳內亮晶晶的,浸滿水光。
“陛下也知道臣妾懷著身子,有什么氣等臣妾生下孩子,您要罰要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何必急在現在?”
“朕,”祁赫蒼頓了頓,理清思緒,半個身子跪在床榻上,柔聲說道:“朕怎么會舍得罰你,朕只是有點生氣。”
“這些日子你因為......那件事不理朕,冷落朕,朕知道是自己先做得不夠好,便由著你,想著等你氣消了,再好好彌補。”
“可你倒好,不聲不響就將趙昭儀送過來,是在故意氣朕給朕難堪,還是在你眼里,朕就那樣離不開女人?”
不然呢?
從開葷開始,身邊就沒缺過女人吧。
他不愿招旁人侍寢,無非是沒遇到順心順意的。
不得不說,在這方面,祁赫蒼還是比較有原則的人,寧缺毋濫。
許灼華抽泣兩聲,委屈道:“臣妾身為皇后,理應勸誡陛下雨露均沾,陛下乃天下之主,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之前是臣妾任性荒唐,才會異想天開阻止陛下選秀。”
“臣妾現在想明白了,陛下永遠不可能是臣妾一個人的陛下,臣妾已有皇嗣,已經如愿,再不敢心生妄念。”
祁赫蒼的心仿佛被她一把揪起,再丟到地上,狠狠踐踏幾腳,最后連看都沒多看一眼。
她那天,明明說過愛自己的。
要不是愛過,她怎會吃醋,怎會發脾氣,怎會提出將選秀改為女官。
原以為自己慢慢哄,她就會和從前一樣,滿心滿眼只有他。
可眼前的人,卻說,要他雨露均沾。
他才不想要一個傀儡一般的皇后,像母后一樣,高高在上,無悲無喜在一堆女人中周旋。
他喜歡許灼華的鮮活,喜歡看她在人前人后的兩副面孔。
曾經,她所有的愛恨嗔癡都只在自己面前展現。
以后......
他不敢想。
“桃桃,”祁赫蒼往前伸出手,俊朗的面容擰成一團,嗓音越發溫柔,“桃桃,是朕不好,朕不該得隴望蜀,不該疑你怪你,更不該讓你害怕擔憂。”
面對祁赫蒼的示好,許灼華往后退了退,將自己裹得更緊。
他知道錯了又如何,她要的,是他去改。
“陛下何必勉強自己,沒有今日的趙昭儀,也會有來日的李昭儀,王昭儀。后宮總會有人來,陛下也總會遇到自己喜歡的那個。”
“臣妾只是不想夜夜獨守空房,只等著陛下某一日想起,還有人在等您。這樣的日子太可怕了,臣妾不敢想,更不愿意過!”
“不會的,朕不會讓你這樣。”
“陛下不會又如何?旁人自是不敢責問陛下,所有的罪責還不是都到了臣妾身上。到時候,臣妾便是狐媚惑主的罪人了。”
祁赫蒼猛地一頓。
許灼華的話沒錯,沒人敢怪天子,錯的永遠是別人。
自己為她著想的地方,還是太少。